「看來賞花宴那日,受邀與會的蕭侯夫人與蕭四小姐是滿定遠侯府亂闖亂逛了,一逛還逛進清怡公主暫住的屋子裡,誤觸了什麼東西才招致中毒吧?」
「我娘不可能那般失禮!」蕭陽再次被激怒。
若非臉部已開始潰爛的娘親和親妹哭著求他來請,他根本不想踏進這定遠侯府,但他不來,父親蕭侯爺更不可能走這一趟。
他就不明白,蕭陌當年怎麼挨過那場鞭打?
他那時就站在簷下親眼觀刑,蕭陌都成血人一個了,慘不忍睹啊,怎麼到最後就是沒被打死?
沒被打死也就算了,怎麼還跑去投軍?
又是哪來的狗屎運機緣,竟讓他在北境闖出名號、闖出一番驚天偉業、闖出簡在帝心的富貴榮華?
怎麼蕭陌就是不認命?
景春肅氏的庶長子,即便是長子那也是庶出,他不該文武全才,不該那樣優秀,他想當他蕭陽的大哥也不是不成,但就是不可以比他這個長房嫡子還要出色。
都想方設法把他趕出家門了,為什麼老天還是讓他風風光光回到帝京?
為什麼還讓他蕭陌娶到這麼難纏又這麼令人生氣的女子為妻?
此際,蕭陽眼中「難纏又令人生氣」的女子自以為很有道理地提出見解——
「不退令堂亂闖亂逛的話,那就是令妹蕭四小姐了。很可能四小姐闖進清怡長公主暫住的那屋子,動了那兒的束西,沾染上赤焰毒,溜出來之後又把赤焰毒傳給蕭侯夫人,這也是極有可能的……啊!不是極有可能,肯定就是這樣。欸欸,還好只有蕭四小姐這麼調皮,其他人全都講究禮數守禮得很,要不那赤焰毒真要大肆流傳了。」
「你、你……你別想往我蕭侯府的女眷頭上扣屎帽!」這樣的事傳出去能聽嗎!蕭陽怒上加怒,氣到兩眼都發紅。「你就說一句,過不過府替我娘親和四妹解毒?」
喬倚嫣只覺得蕭陽這二十好幾的「孩子」也著實太蠢。
「清怡長公主拔毒治傷都得挪進我定遠侯府我才肯出手,世子爺要我過府……能夠嗎?你蕭侯府比得上天家尊貴嗎?」
對方臉色陡青,撇著嘴欲辯,她乾脆揮揮手制止,搶了話頭徐笑再道——
「況且我家侯爺是被景春蕭氏除了族譜的人,他不記仇,我可記仇得很,我恨不得見你景春蕭氏災難連連,最好是家破人亡,最好是被誅九族,最好是掐斷族中每一根命苗,你且說說,我還可能去給你娘親和妹子醫治嗎?」
淺笑溫言說出滿懷恨意的可怖話語,那衝擊完全是加倍再加倍,蕭陽聽得目訾欲裂,掌心往桌几上狠狠一拍,倏地從圈椅上立起。
站在喬倚嫣身側的素心和丹魄立時做出護衛之態,蕭陽身側的兩名隨從亦挺身向前。
情勢一觸及發,喬倚嫣卻是穩穩在座,甚至還從容地再次舉杯品茗,做足了完全不把他世子爺放在眼裡的姿態。
蕭陽何時受過這種氣?
真真氣到不行,他想也未想便抓起莫名其妙擺在桌几上的小玩意兒忿恨無比擲了去——
「不過是個商家女,爛泥扶不上牆,你可別太過分!」
蕭陽眼睜睜看著自己丟出的四、五顆小玩意兒中,有一顆順利且重重地擊中定遠侯夫人的額頭,那聲脆響立即引出她額央一塊紅腫,當真大快人心。
他遂抓起桌几上剩餘的幾個小玩意兒,打算再砸她第二輪,手臂甫高舉過頭,就被人驟然從身後抓住。
「哪個混帳王八蛋敢管老子的事!呃……」蕭陽陡然回首,狠狠被嚇住。
抓著他臂膀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這侯府宅第的男主人,定遠侯蕭陌。
第十一章 侯爺回門笑(1)
蕭陽今日硬著頭皮來訪定遠侯府,原以為會被拒在門外,但沒有,他與兩名隨從很快被請進正廳。
接著他以為定遠侯夫人肯定要端著,許要將他晾在正廳等上一段時候才會出現相見,但依舊沒有,對方頗快現身。
只是她的婢子上茶上果子,僅往她面前送,他這個「不速之客」的茶几上吃的喝的什麼都沒有,卻擺著一個大托盤,托盤中隨意擱著十個巴掌大的棺材雕飾,材質各異,每件各有其精巧之處,蕭陽便又以為,這十個小小棺材應是被主人家拿出來把玩,暫時擱在一旁罷了。
但,他錯得離譜。
在他氣到不管不顧抓起東西就往那女人的頭臉和身上擲去,要再擲第二次時,心下忽覺怪異——站在那囂張的商家女左右兩側的一雙婢子似想衝上前阻擋,腳步又硬生生頓住。
正在氣頭上,他根本沒辦法再想,高揚的一臂卻猛地被抓住。
回首,那個早該死在外面、早該從他人生中消失的定遠侯蕭陌離自己太近啊太近,那雙冷厲深沉的長目如鷹隼盯住獵物一般,牢牢鎖住他。
蕭陌奉召回京,他未想過與對方再次會面會這樣突如其來,嚇得他幾要肝膽俱裂,但他蕭陽再怎麼說都是蕭侯府的世子爺,是景春蕭氏長房唯一嫡子,比起蕭陌這個從賤婢肚子裡爬出來的庶子身份高貴太多。
這麼想,他心頭定了些,硬撐著與之對視,抬高下巴才要命令蕭陌放手,卻聽對方慢幽幽道:「世子爺砸出去的東西有個名堂,叫『陞官發財、十全十美』。」略頓了頓。「十件小棺材皆為聖上御賜之物,你還當真敢砸。」
「御……御賜之物……」他腦子一凜,表情發僵,手指忽地發軟,扣在掌中的幾件小棺材遂全數掉落地面,不管是瑪瑙、象牙、潤玉,抑或山石、玉晶、金絲楠木的小小棺材,全被毀了個徹底。
中計了!
蕭陽倏地瞥向幾步之遙的那個女人,發現定遠侯夫人正一手揉著適才被他砸中的額心,嘴角欲笑不笑,眸底閃著彷彿幸災樂禍的光芒。
蕭陌甩開他的手臂,越過他走向那女人,並且擋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