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喬家管事們都能打探到的事,她家侯爺定然瞭然於心,江南景春的蕭氏老長輩們一股腦兒全出動,怕是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都要使上,只為求她家侯爺回歸族譜了。
「侯爺保重。」她再次捏捏他的手。「妾身心疼你。真的。」
說心疼他,鳳眸卻笑得彎彎,根本是拿他以及眼前這一群蕭氏族人當笑話看,但蕭陌在這瞬間、在妻子笑眸撞進他眼中的這一瞬間,內心那股硬邦邦的緊繃感忽地鬆弛。
眼前這些人、這些事確實都是笑話,不是嗎?
那就輕鬆面對吧。
喬倚嫣險些沒叫出來,簡直不敢相信她家侯爺反擊的手法是偷捏她的屁股蛋兒!
全怪她,是她把剛直不阿、嚴肅不苟言笑的大將軍侯爺教得這樣壞!
可是……欸欸,她好喜歡啊!
「侯爺保重。」她悄聲又道,這一次就真的是真摯虔誠、殷殷叮嚀。
蕭陌頷首,深深望她一眼,毫不在意在眾人面前對她含情脈脈。
景春蕭家的人還想當著圍觀的百姓面前與蕭陌夫妻倆好好寒暄一番,但喬倚嫣懶得理,帶著人直接往裡邊走。
拜託,在場她家侯爺是老大,再來就是她這個一品誥命夫人,她起腳往裡邊走,她家侯爺跟著她走,定遠侯府一海票的護衛自然跟進,誰還理那些蕭家族人?
接下來的事進行得甚快,至少對喬倚嫣來說是很快的,因為所有注意力皆放在蕭府那十七、八名中毒的僕婢身上。
需拔毒治臉的人較多,幸得芳姑姑素心和丹魄都幫得上忙,知道何時該遞何物,與自家夫人配合得天衣無縫。
加上同來的四位大夫,全是經驗老道、一下子就能瞧出門道的厲害高手,當喬倚嫣治到第三位中毒者,「安素堂」的安老大夫已能略生澀地使出相同手段幫其他病人先行刮膿清創,到得第六位病人,其他三位中年大夫也都能邊看邊幫上她一把,好用到令喬倚嫣都想替她家師父收徒孫了。
她專注在眼前事,蕭陌是何時被請走的,她也沒有察覺。
但他雖然沒在她身邊,從定遠侯府帶出來的一票護衛包括她家雲大叔的人馬在內,全都守在下人院子內外,估摸著怕是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
午膳是丹魄快馬回定遠侯府取來的,喬倚嫣簡單用過後繼續做事,四名大夫也各自備著餅子、饅頭等食物,抓緊時候填飽肚子,隨她再戰。
蕭陌直到午時已過才返回,將妻子留給他的那份午膳一掃而光。
喬倚嫣看在眼裡,內心明白,很顯然她家侯爺沒給景春蕭氏的老長輩們面子,人家將他請了去,定然大擺席面,他卻空著肚子回來,而他這個一品大將軍侯爺若不動箸,有誰敢動?蕭家那些人只能餓著肚子陪他乾耗,或者被他耍著玩。
看來還是讓他跟景春蕭氏離得遠遠的才好。
喬倚嫣加快施針手法,四名隨行大夫看得很是眼花撩亂,僅能先行強記,待之後尋到機會再請教了。
終於在日陽漸漸西斜的酉時初,喬倚嫣處理好了最後一名中毒的下人。
接下來是交代醫囑,由芳姑姑接手,仔細叮囑接受診治的人該留意的事。
待定遠侯府的人馬踏出蕭府,今日有幸在一旁觀摩的四位大夫的自家驢車和馬車也都候在外邊,連同一些因好奇而佇足的百姓,此刻蕭家大門外比早上還要熱鬧。
蕭家一大群人出來送客,但蕭陌沒理人,喬倚嫣則還在與安老大夫說話,就在此時,蕭府裡傳出女子哭泣叫嚷聲,聲音伴隨奔跑的足音由遠而近——
「等等!別走啊!嗚嗚嗚……別走!你要我等,我等著便是,該輪到我了!」
蕭詠貞頭戴帷帽邊哭邊跑邊喊,蕭家出來送客的所有人臉都青了,尤其見到何氏追著出來,竟連帷帽也沒戴,那張佈滿紅痕且凹凸不平的殘顏就那樣大剌剌顯露,這會兒眾人不僅臉色鐵青,都想吐了。
何氏使勁兒拉住女兒,焦急勸道:「貞兒別急,先跟娘回院子裡去,有什麼事回去再說!」
事發突然,何氏是追著女兒出來的,遮醜的帷帽來不及繫緊帶子,也不知掉哪兒去,此時才留意到好多雙眼睛正瞅過來,那些人嫌惡的表情令她倏地撇開頭,舉袖掩臉。
「快跟娘回去!」扯緊女兒衣袖。
「我不要!」蕭詠貞一把甩脫掌控。「您說的,咱們順她的意,順定遠侯夫人的意,讓她先把咱們家裡十來個下人治好了,再來就會輪到我,嗚嗚嗚……我很乖啊,我一直乖乖等著,可現在她要走掉,沒有人可以醫好我,嗚嗚嗚……那個邵大娘為了自家閨女可以跪下來求人,娘您呢?您都聽爹和哥哥的,他們不准您求,您就什麼事都不做嗎?嗚嗚嗚……娘是要看女兒去死嗎!」
忽地——
「成……成何體統!」不遠處的廊道上,不知躲哪兒喝得醉醺醺的蕭延盛讓蕭陽扶著,陡然現身。「陽兒,去!去把你娘親和妹妹帶回院子,多派些人看管,別讓她們出來丟人現眼!」
「爹,可是……我的腿還不太舒服……」之前被蕭陌告御狀,細皮嫩肉的他生生挨了二十廷棍,一直沒好利索。
「還不快去!」蕭廷盛發怒推了兒子一把,自己一屁股坐倒。
就在蕭陽頂著慘青的臉、硬著頭皮一拐一拐地朝何氏和蕭詠貞走來時,蕭詠貞心緒瀕臨崩潰,驀然間坐地大哭——
「是你們對不住蕭陌,我都知道,這府裡好多人都知道,明明是你們對他不好,欺負他,誣陷他,為什麼是我受罰?還不讓我求!他、他本是我同父異母的大哥,定遠侯夫人是我嫂子呢,你們這些人……你們把他趕出蕭家大門,那好啊,既然趕出去就別後悔,可你們今兒個一個個在他面前都成什麼樣兒?嗚嗚嗚……不要臉……全部都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