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完成親禮的隔日,未到午時,蕭陌便下令馬隊啟程。
全隊兩百名親兵鐵騎,押解蒙剎國主以及北方諸部幾位首領進京獻俘,前來北境宣旨的卓昔年一干人等自是隨隊返京。
暖日暢風中,大旗飄飄,眾人精神抖擻,連馬匹都昂揚嘶鳴充滿活力。
全隊僅有一人彷彿操勞過度、提不起力氣般歪躺在鋪就厚厚軟墊的馬車裡,任身邊三名僕婦和婢子們餵食喂茶兼捶膝揉腿。
「看來夫人昨兒個沒睡好?」睡飽飽的小丹魄笑嘻嘻問,按揉主子小腿的手勁用得恰到好處。
「嗯……」喬倚嫣事先當然知道今日需啟程返京,她以為能輕易應付,豈料是太瞧得起自己,也是太看輕蕭陌,體力還是太弱啊,一早睡到日上三竿仍不見醒,是芳姑姑硬把她挖起來梳妝打扮,送出大門。
她這個「侯爺的新婦」撐著跟內侍大人卓昔年見禮,打過招呼,再被對方顯示親近般帶笑調侃幾句,終因「臉皮太薄」羞澀地逃上馬車……卓昔年還在馬車外向蕭陌道喜,她早像沒骨頭似的倒臥在軟墊和幾顆柔軟迎枕上。
此時聽她懶洋洋哼聲,丹魄嘿嘿又笑。「所以夫人昨兒個真把『陰陽合歡散』用上了?啊嗚!」額頭被一旁的素心直接拍了記鐵沙掌,拍得她整個人往後倒。
正收拾著茶具的芳姑姑再次慶幸昨夜那時段負責留守的是素心,若是丹魄也在,當著冷峻侯爺的面,都不知要鬧騰出什麼。
這一邊素心還沒來得及開罵,丹魄揉著紅腫額頭已無辜輕嚷——
「就好奇問問嘛!問問也不成?」
「就不成!」素心秀白的臉蛋惱到發紅。
「夫人說過,遇到不懂就問,問了自然就懂,懂了自然就聰明,聰明自然就厲害,我立志當個厲害人物,哪有像阿姊你這樣,都不給問!」
「你還有話了?」素心再度出手,被格擋回來,姊妹倆於是下盤坐定不動,四臂近距離相互擒拿對方,一來一往變招迅速。
丹魄一張嘴沒想停,邊打邊說.「依我看,夫人要真用了「陰陽合散散」,那叫陰溝裡翻船。瞧瞧候爺他一大早容光煥發、流星大步,走路有風呢,夫人卻像鄉野奇談裡被美艷女鬼吸乾精氣的可憐害生,欸欸,侯爺原來是千年老妖啊,這下咱瞧明白了……噢嗚!認輸認輸!我認輸!彆扭我的手,還要幹活呢!」
喬倚嫣禁不住哈哈大笑,笑得眼角都潮濕了。
她終於撐起身子靠枕而坐,示意素心收手,笑得巧肩猶在輕顫。「千年老妖嗎?唔……那侯爺肯定是只千年男狐狸妖,才會把我這般持身甚正、律己甚嚴的人迷得亂七八糟,欸,這下真明白了,不是我的錯,都怪他太妖孽。」
在貼身伺候的三人面前,喬倚嫣這個主子從未掩飾對蕭陌的喜愛,芳姑姑更是清楚當中緣起,畢竟當年天元糧莊陷險,當時候她亦是緊跟在喬家老祖宗和小姐身邊。
丹魄打輸了仍舊笑呵呵,芳姑姑忍不住搖頭笑歎,素心則是深覺好氣又好笑又……反正三人臉蛋全都紅撲撲,是被自家小姐坦率到過分的傾慕之情給弄到臉紅紅。
這一路往南,路上平靜得很。
北境大軍屯堡到帝京,若以六百里加急傳送消息之速,快馬加鞭、沿途換馬不休息,僅需跑上三天。蕭陌沒打算那樣凌虐眾人,也凌虐不起,到底奉召回京的隊伍裡拖著幾輛鑄鐵打造的囚車,還有絕對耐不起行軍操練的卓昔年,更有他蕭陌的家眷。
……家眷。他的。
腦中頭一次浮現這個詞時,他愣住,是很自然而然跑出來的,先是令他怔然,而後訝然,最後明白過來,他是真的擁有家眷了,貨真價實。
回京路上的頭一晚,他令整隊人馬進入一座巨大的天然洞窟內就地歇息,洞窟內四通八達,有幾座天然泉池,蕭陌的那兩百名親兵熟門熟路得很,該將座騎綁在哪兒、該在哪兒生火造飯等等,全訓練有素,各就各位,顯示此地早被這群精銳探勘過無數次。
至於喬倚嫣這個「小老百姓」,初次造訪,對這座洞窟可就好奇極了。
在馬車上窩了好幾個時辰,時不時被芳姑姑餵食,此際根本也不覺餓,她被婢子扶下馬車進到洞窟中後,就耐不住性子到處探索。
總之不會迷路,只要尋著火光和聲音就能回到眾人駐紮之處,連素心和丹魄都被她趕回去跟芳姑姑一塊兒用飯。
但她沒料到竟在彎彎繞繞的洞中遭遇「綁架」!
「綁匪」在某個洞口轉角出手,一條鐵臂從她身後探來箍住她的腰,一隻粗獷大掌瞬間摀住她驚張的小嘴,將她帶進暗處。
她心肝俱震,然鑽進鼻中的是日漸熟悉的氣味,令她繃緊的身子一軟。
「是我。」蕭陌在她耳畔低沉吐語。
小小被嚇著的喬倚嫣狼掐他臂膀一記作為報復,結果硬邦邦根本掐不下去,不過倒是讓他很快地撤了擔住她半張臉的大掌。
喬倚嫣在他懷裡轉過身,嬌嗔地拍了他胸膛一下。「侯爺沒在前頭應對卓公公,倒躲起來嚇妾身?」
蕭陌道:「卓公公注重保養,正讓隨行的徒弟為之熏香敷臉,晚上亦不進食直接接一覺到天明,無需對付。」
她嬌哼。「所以侯爺閒閒無事就來對付妾身?要我被嚇壞,瞧侯爺捨不捨得?心疼不心疼?」
一時間,蕭陌又有無言之感,暗自調息後才沉聲道:「跟我來。」
根本不是「跟他去」,而是被他「挾抱帶走」,喬倚嫣完全沒有拒絕的權利……是說,呵呵,她也沒想過要拒絕啦。
足不沾塵被他挾著在洞窟中轉來繞去,約莫一刻鐘後,他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之處放她雙足落地,不讓她在無盡闐黑中感到害怕似的,一隻溫暖大手一直托著她的肘。
擦啦!啪!轟隆——眼前猛地驟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