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誰喊了一聲,所有人又往正堂移動,皇甫少杭神情自若的抱起新娘子繼續走。
到了地方,新人往蒲團一跪,雙雙跪拜,黎太傅欣慰地一撫長鬚,黎仲華、張蔓月一個紅了眼,一個頻頻拭淚,萬分的難捨全表現在臉上。
沒人問黎玉笛此時的感受,但她的心情很複雜,又有點感傷,心口酸酸澀澀的,忍不住熱淚盈眶。
她真要嫁人了嗎?
雖然她的心智成熟,但身體還是小少女,且她承受得了未來生活那些可能湧入的狂風驟雨,當個稱職的小熬人嗎?
她不確定,但她知道這是兩世唯一的嫁人,身邊的男人將陪她走完這一世,她不曉得自己能不能做好一位好妻子、好母親,可她會盡力而為,不辜負這一次的人生。
「等一下,你想就這麼走了嗎?」
「對,不能走。」
一高一矮的兩兄弟雙雙叉腰,擺出怒氣沖沖的架勢。
「我嬌妻在懷為什麼不能走?」這兩個臭小子太不給面子了,日後再找他倆算賬。
看著大、小舅子,皇甫少杭笑得一臉獰色。
「我要背姊姊上花轎。」黎玉簫堅持,這是娘家兄弟該做的一件事,未能免俗,是姊姊在出嫁前他能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
「上花轎!」黎玉笙跟著大喊,一邊抹淚。
看著兩張相似的面容,皇甫少杭好笑的搖頭,「休、想。」
「姊夫,你欺人太甚!」太過分了,他憑什麼搶人。
「對,欺人太甚!」那是他們的姊姊,不能便宜姊夫。
兩兄弟互使眼神想把姊姊搶過來,但才一動作,早一步看穿兩人心思的皇甫少杭一閃身,快步繞過他們,笑聲低沉而愉悅,彷彿得了一件人間至寶,此乃生平快意事。
「阿笛,回家了。」他們的家。
回家……被輕輕放入花轎內,黎玉笛頭一回產生對這時代的歸屬感,她也是有家可歸的人,而不是流落異鄉的一抹遊魂,浮沉在蒼茫大地,不知何去何從。
她的心,安了。
有了依偎。
就是他了,她心裡認定了他。
「起轎。」
媒人揚聲一喊,八抬的花轎高高被扛起,八個身形一致的軍漢充當轎夫,腳步沉穩,轎身一晃也不晃的有如在平地,讓人感覺不到坐在轎子裡。
「阿笛,不怕,我陪著你。」
新郎倌沒走在前頭,反而一路騎馬陪在花轎旁,讓不少男人嘲笑,女人羨慕,然而我行我素的皇甫少杭毫不在乎。
但是坐在轎中的新娘子卻深情的動容了,一向獨善其身的她終於露出冰雪消融的笑容,為轎外男子的貼心感到無比歡暢。
「三師哥,你若不負我,我定不相負。」
君心似妾心,兩心結同心,相愛永不移,這是她的承諾。
饒是堂堂男子聽了這話,胸口也不禁熱了起來。皇甫少杭神色激動地將手伸向花轎的小窗,五指攀住窗沿,見狀,黎玉笛輕輕地碰了他一下,他倏地捉住,久久不肯放開。
兩人的一舉一動落入後頭一直悄悄跟著花轎行走的女子眼中,她嫉妒得快要發狂,手中的信號筒一扯開,射出升空的煙花。
驀地,地面傳來驚人的震動聲。
「咦!地動嗎?」
迎娶隊伍停了下來,觀察是什麼情形,隨即眾人便驚慌地睜大眼,大喊——
「牛,好多的牛,它們瘋了似的朝我們衝過來!」
有牛群在街上狂奔,這……這也太有趣了。
坐在轎內的黎玉笛噗哧一笑,毫不害怕,她在想她帶的藥能不能一次解決所有的牛,但那是人用的,用在牛身上太浪費了。
可是想到牛排、牛雜、牛肺片、牛大骨湯、紅繞牛楠、牛肉餅、牛肉麵……吃不完那就全做成各種口味的牛肉乾……呵呵!她能吃很久吧!換算下來也不賠本。
「阿笛,咱們要飛了。」不陪他們樂呵。
飛?
還沒意會到「飛」這個字的意思,黎玉笛已經飛了起來,彎身入轎的皇甫少杭一把將她抱出來,身輕如燕的踏著瓦片而去,一間屋子一間屋子的往前飛,風從耳邊呼嘯而過。
微微飛起的喜帕下是萬牛奔騰,黎玉笛順手灑下無色無味的萬里追香,一頭一頭的狂牛陸續倒下……
第十一章 永樂侯府的剝皮客(1)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禮成。」
「送入洞房。」
入洞房了、入洞房了,某個急色|鬼迫不及待,步伐過大,走得有點快,差點把邁著小碎步走的新娘子拖跌倒了。
她回扯了一下紅綢,表現得太明顯的傢伙才笑呵呵地往回走。
「阿笛,我太開心了,你終於是我的了。」晚上有媳婦兒抱,不用老惦記著,深怕他一轉身她就把他給忘了。
「哼!」為魯莽找借口。
「好好好,別發惱,我一定等著你,你慢慢走,我不催你。」她的腳真小,難怪走不快。
看著繡上鸞鳳和鳴圖紋嫁裳下微露的小鞋,皇甫少杭還無聊地用大手比劃了一下,發現還沒有自己手掌長,他訝然之餘暗自樂著,他家阿笛是小腳婆,腳小得適合放在掌心耍玩。
拜完堂後便是進入喜房,但是護國長公主府佔地甚廣,又是九彎十八拐的迴廊,這一走就把新娘子累得氣喘吁吁,一進房便往床沿一坐,誰來拉她都不成,兩腳酸到不行。
雖然皇甫少杭有自己的逍遙侯府,但他想著父母兩人在家,還是住一起才熱鬧,就連迎娶新婦也在護國長公主府中,沒打算搬出去。
以前在莊子時不時就往山裡轉,跑久了身子骨也鍛煉出來,走上一整天也不覺得累,可是回了黎府成了大家閨秀,別說上山採藥了,她連在自個院子多繞幾圈都會被說嘴,說她不夠端莊、不夠體面,果然是鄉下來的,一刻也坐不住……
對此她毫不在意,但不想娘親聽了不開心,久而久之她就少動了,以靜態活動為主,看看書、畫兩筆雨打殘荷,再弄些藥自娛,一日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