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父也是書生。」他起碼有個好的讀書環境,衣食不愁,而姨丈是真的一步一步往上爬,靠著自己的能力中舉、中進士、魚躍龍門,走到皇上面前成為天子門生。
娶了謝皎月不過陞遷較快而已,比別人多點機會展現自個兒的才學,入了皇上的眼,日子當差更順心。
不過有利也有弊,所謂的權貴也要看皇上的喜好,他若看人不順眼,功勳再高也一指拈了,九族內都遭殃,冒犯龍顏是一句話,也就近臣近得了身,風險更大。
不然哪來的文字獄,欲加之罪何患無詞,天下人的性命掌握在九五之尊手上,官當得再高還是帝王奴。
「你……你不敬,爹他不一樣,他是四品官員。」怎能相提並論,他太放肆了。
「實話還說不得嗎?姨父也常以此自勉,告誡我為人不可好高騖遠或只想憑著妻族翻身,男兒當有凌霄志,憑藉一己之力平步青雲,靠別人永遠不會有出息。」陸敬之的確說過類似的話,他這一生最痛恨的便是遭人脅迫,硬生生的折節受辱。
讀書人都有竹子一般的氣節,不輕易向人折腰,他們頂天立地,仰不愧天,俯不怍於人,讀聖賢書、做聖賢事,為朝廷效力,使百姓豐衣足食,四海昇平。
平遠侯府將嫡女下嫁自以為是給足了女婿面子,認為他該誠惶誠恐的伏低做小,把妻子捧得高高的,對侯府也要感恩戴德。
殊不知他們的驕矜自大正好觸了陸敬之的逆鱗,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以勢凌人,而且這種事還發生在他身上,文人體內的骨氣一發不可收拾,雖然暫時隱忍,但累積了一定實力後便立即反擊。
他納秦姨娘為妾便是反抗的第一步,並在最短的時日讓其懷孕生子,意思是說不光謝皎月有孩子,只要他願意,他可以讓更多的女人生下他的孩子,不只謝皎月一人。
為此,整個平遠侯府氣炸了,故意壓著他不讓他陞遷,以此為桎梏,想讓他低頭。
可惜陸敬之根本不在意升不陞遷一事,他更樂於當個小縣令為百姓做事,不肯回京,甚至自願請求外放,措手不及的侯府只得放手,反倒讓勤政愛民的陸敬之有機會在地方上做事,成為百姓眼中的好官。
「你……你少岔開話題,你的銀子是怎麼來的,該不會是假藉我爹的名目斂財吧?」陸青瑾一副不相信他有本事憑自身能力賺取銀兩的神情。「抄書。」
「抄書?」她一怔。
「是的,抄書,我的字寫得好,十分受書肆的歡迎,因此當作複習抄書再交給書肆換取銀兩。」他確實抄了不少書,閒來無事的消遣。
「一本書能有多少錢,頂破天幾百文。」她輕蔑道,十分看輕蔣三閒,覺得人家肯收下他的書八成是看在她爹的面子上。
「二兩銀。」
她一窒。「二兩銀?」
「一個月十本書便是二十兩,一年兩百四十兩,扣去我買書的一些雜項,一年好歹存下百來兩,三年來約有三百多兩,我花一百二十兩銀子買下一套文房四寶算過分嗎?」他一筆一筆算得一清二楚。
「二、二十兩……」一個月?她的月銀才五兩。
不只陸青瑾咋舌,一旁不作聲的陸青黛也瞠目,雖然對身為嫡女的她來說,幾百兩根本不是個事兒,她做幾件衣服就沒了,她娘有的是錢,她最不缺的就是銀子。
可是蔣三閒悶不吭聲的攢下一筆銀兩,府裡上下居然無人知曉,這得瞞得多深呀,讓人感覺很不好,有點吃裡扒外的意味,同時也讓她娘顏面掃地,堂堂的刺史夫人養不起外甥,逼得他書也不好好念在外掙銀子。
唯一淡定且不受影響的是抱對大腿的陸青瑄,抄書是有,但她不信蔣三閒真會以此謀生,不過是做做樣子糊弄人罷了,他自個兒都說了私產頗豐,把家裡細軟都帶出來了,還能窮到哪去。
「青謹表妹,你還要金鱗墨、青竹紙、紫犀毫、潮州硯嗎?你若不怕壞了名聲我倒是不介意。」蔣三閒拿起一方硯台往前送,表示她要就給她,私相授受於男子而言並無太大的損失,只會被當成少年風流事。
這便是世道的不公,放在女子身上是一大醜事,害及一生,可是對男子卻是不痛不癢,過眼雲煙般的小事。
「你、你不要過來,什麼破爛東西,本小姐瞧不上,就留著讓陸青瑄練她那手爛字。」已知男女大防的陸青瑾兔子蹦般往後一跳,嫌棄無比的不許他靠近。
「三妹妹,我是你二姊,你真不好連名帶姓的喊我,被人聽見了對你不好。」唉!她性子太暴躁,被秦姨娘寵得無法無天,容易被當槍使,小小年紀就有品性差的傳聞。
好在他們很快就要回京了,在這裡的種種惡名會一筆勾銷,京裡沒人知道她的惡形惡狀,張牙舞爪。
不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陸青瑄還是不看好三妹,在大姊有意無意的推波助瀾下,她只會更糟而不會好轉,在京城也是不得人緣的小潑婦。
「不用你管,貓哭耗子假慈悲,自個兒都泥菩薩過江了,還想管到我頭上來。珠玉,咱們走,這裡臭氣沖天,熏著小姐我了。」陸青瑾憤而帶著貼身丫頭往外走,頭也不回。
「是,小姐。」珠玉瞪了氣著她家小姐的陸青瑄一眼,婢隨主樣,心高氣傲。
陸青瑾走過蔣三閒身側時,狠狠地丟下一句:走著瞧,你給我記住了,我不會讓你得意太久。
她一走,被留下的陸青黛就有些尷尬了,想甩手一走了之又想留著,她實在看不慣有人為陸青瑄出頭,這人還是她親表哥,內心有股好強的不服氣,她才是嫡女,他姨母的親女兒,為什麼他護的不是她,而是光有長相的庶妹。
難道他也只看重皮相,被狐媚子迷住了?
好面子的陸青黛不甘心輸人一籌,明明她是府裡最重視的女兒,為何一個她不要也瞧不起的表親居然無視她,明著說著剮心的話,讓她兩面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