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串門子解釋和旁人不同,是依字義而行,直接把人串在大門口,多淺顯易懂。
但這不是重點,讓大家臉色一變的是他接下來做的事。
「牧渾子,你又想幹什麼?」這位是朝堂上頗有名望的曹太師。
「討債。」牧司默昂起頭。
「討債?」
「對,你拿了我們侯府的銀子,快點吐出來,別以為我長年不在府裡,我老娘和庶弟就能任人壓搾,快快還錢,不要逼我犯渾。」
端著一張冷臉的牧司默眉目端正,完全看不出一絲渾氣,可說出口的話全無正經、吊兒郎當,人和聲音搭不上,有種讓人看了直皺眉頭的違和感,認為這位西北侯得了臉皮僵硬症。
他也挺無奈的,得裝,要不皇上不放心,各方勢力也想圍剿他,以免他坐大,變成威脅。
人不渾,偏要渾,那就把水攪渾了,渾水好摸魚。
「老夫什麼時候向侯府拿過銀……」
曹太師話說到一半忽地停住,表情複雜地看了看伸手要銀子的牧司默,心頭火燒火燎似地相一著這渾子到底知不知道。
「曹太師,不要臨老失了風骨,把一輩子名聲賠在快要入土前,你也不想晚節不保吧?」牧司默語帶雙關,要曹太師好自為之,不是什麼銀子都能收,會要命的。
曹太師臉一沉。「多少?」
牧司默也乾脆,直接從一本冊子上撕下其中一頁。「自個兒看吧,該給多少就該多少,這是謄抄本,府裡還擱著正本,給了銀子,回府我就將那本正本上的也刪了,若是不給……呵呵!」
曹太師拿過那薄薄的一張紙,看了一眼上面的內容後,當下踉蹌了兩下,面色灰敗。「老夫會讓人送到侯府。」
「不要忘了算上利息,五分利。」這是夫人的交代,不讓人大出血,他們不會知道西北侯府不是好欺負的。
「這是放利子錢,犯了律法!」曹太師氣呼呼的一指。
牧司默冷嗤,「你可以不給。」
這傢伙好意思說別人知法犯法,身為皇子們的先生,不以身作則反而同流合污,誰的罪過大?
「你……」曹太師咬牙。
冊子上那一頁寫的的確不是欠西北侯府的銀子,而是中間人將底下人送來的銀子轉手送進太師府的金額,這很明顯是收買,是某位皇子對太師府的拉攏,收了銀子就表明站隊。
這種事並不少見,朝堂上誰不結黨拉派,可只能放在檯面下互通有無,要是在太陽底下攤開了,輕者丟官罷爵,重者滿門抄斬。
所以不到三天,三口兩人抬的箱子進了侯府大門。
牧司默並未停止上門討債的舉動,他連著幾天跑了好幾家,今天是最後一戶,也是欠錢最大戶,他看了門柱上的四足盤龍,敲響螭龍銅環。
「他來幹什麼,這些天鬧得還不夠嗎?本皇子的人被他嚇得都縮成烏龜,什麼也不敢做。」五皇子握緊拳頭。
牧司默這廝真想和他撕破臉不成,即便手握兵權還是皇權至上,他能一翻千萬里,不吃皇糧了?
「殿下,打狗還要看主人,他就是衝著您來,您看小的被他打成什麼樣,他是藉著給小的難看好讓您沒面子,不想和您站在同一條船。」
被扔出侯府的牧司謙別無去處,享福慣了的他吃不了苦,直接投奔五皇子去了,當個小跟班。
對於受過的窩囊氣他可不會就這麼算了,得人一升還人一斗的事傻子才會做,他這人只會攀高枝,將給他臉色看的人往泥裡踩。
看著底下人被打得鼻青臉腫,五皇子也神色陰沉,滿心不是滋味。「牧渾子倒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本皇子三番兩次提點他是給他一條明路走,可惜他眼睛是瞎的,敬酒不吃吃罰酒。」
愛才是一回事,但他更喜歡聽話的奴才,如果威脅、利誘都不管用,那就想個辦法斬草除根,他不信找不到能為他所用的武將。
「殿下,不是小的要說自家弟弟的是非,殿下莫非忘了,西北侯渾雖渾卻做過二殿下的伴讀,論起兩人的交情……」牧司謙話說到一半就停下了,反而更引人猜忌,要說給人上眼藥,他是箇中高手。
「你是說他是二皇兄的人?」眼一瞇,五皇子心頭驚慌。
二皇子乃先皇后所出,元後之子更具帝相。
牧司謙一臉陰狠。「不無可能,要不然他怎麼盡找殿下的麻煩,還登堂入室想下您的面子,他仗的是誰的勢?」
越聽臉越臉黑的五皇子冷著聲問:「以你對他的瞭解,本皇子該用什麼招式對付他才能一勞永逸?」
「那個村姑。」牧司謙惡狠狠地道。
要不是因為顧喜兒,他不會不打自招和那賤人互咬,把彼此的底細一股腦往外倒,落得被趕出府的下場。
「村姑?」五皇子皺眉。
牧司謙冷笑著扶了扶被打歪的下顎,陰惻惻的說:「牧司默的軟肋正是他新娶的妻子,若是把她打瘸了、打殘了,或是要了她的命,殿下想他還鬧得起來嗎?準是一厥不振的任您擺佈……」
第十二章 諸事皆落定(1)
年關將至,家家戶戶準備貼春聯、辦年貨、買雞、買鴨、買臘肉,囤積過年要用的乾貨,瓜果、魚兒先養在大缸,或是殺了放冰窖,宴客用的四色糖、八色糕等等也要事先做好。
西北侯府也不例外,針線房、馬房、書房、庫房、廚房、茶房、祠堂,回事處等十二名管事也動起來,該裁製衣服的裁製衣服,該除舊布新的除舊布新,茶葉該換新,馬兒添新草,廚房廚具也要新,祠堂也該點新香,換上新香燭……反正一切講究「新」就對了。
新年新氣象,新的東西看著就舒坦,侯府裡裡外外都刷上新漆,紅的牆、黑的柱子、青灰色的瓦片,再配上長年不凋的綠柏樹長青松,怎麼看怎麼好看。
第一次操持過年瑣事,又是京裡數一數二的侯門大戶,沒什麼經驗的顧喜兒真的忙不過來,都有些暈頭轉向,只能讓玉璧、玉芽跟在身後拿本小冊子記下,免得她忘東忘西,記不得她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