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來得早,衛京城的城門尚未開,手頭寬裕的會花個幾文錢在這裡叫些茶酒小食打發時間,手頭沒那麼方便的便坐在城門口等入城。
一行三人剛落坐,兩個小娘子,看起來是主僕,隨侍的一個帶刀護衛已經喚了小二送上滷牛肉和一盤鹽水花生及茶水。
從巴陵到衛京,這一路他已經看出來,這位姑娘的韌性和毅力不輸男兒,他們一路疾行,卻沒聽她叫過一聲苦累。
沈瑯嬛向來行事果決,不耐煩坐馬車,只帶了武婢個兒和來接她的護衛松柏先行上路,其他三個婢女和瀟瀟押著行李緩行。
沈瑯嬛看似不經意的往那僧人看去,很快垂下長睫再掀起,朝著個兒和松柏遞去意味不明的眼神。
個兒與她本就有著主僕默契,松柏這一路也看出來了,一見到沈瑯嬛遞眼色,便有了警覺。
迅雷不及掩耳的瞬間,他們被團團圍住。
包圍住他們的不是別人,就是那幾個看似安分守己的腳夫、僧人和農夫,至於那個穿著花裡胡哨的大嬸,就是個女扮男裝的貨。
那些人也不囉嗦,拔刀就砍。
刀兵之聲四起,許多膽小的百姓四處逃竄,尋求庇護。
沈瑯嬛幾人的刀劍早蓄勢待發,即便刺客人數眾多,她和個兒的功夫也不弱,幸好原主本就有和個兒學些拳腳功夫,讓她不用另找理由,刀起刀落,身姿俐落,威猛的和眾人打了個難分難捨。
松柏反應過來後也迎了上去,一刀結束了從沈瑯嬛背後砍過來的刺客,沒入刀光劍影裡遊走。
眼見拿不下沉瑯嬛等人,刺客也不戀戰,在城門戍守的門衛趕到之前,哨聲長起。
「骨頭難啃,撤!」
瞬間,刺客如同潮水退了個精光。
「這些人跟打不死的蟑螂一樣,來了一撥又一撥,太氣人了!」個兒甩了劍尖的血花,還鞘,一臉的忿忿。
一路從巴陵追到衛京,好像割韭菜一樣割了一茬又來一茬,他們到底是有多想要姑娘的命?
「城門開了,咱們進城。」沈瑯嬛回頭看了一眼那些人逃走的方向,把長劍還鞘收起來。
她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誰對她回京有這麼大的意見。
她剛成為沈瑯嬛時,一直保持低調的觀察四周的人事物,原主自己住在偌大的院子裡,身邊只有從小和她一起長大的四個婢女,祖父輕易不得見,祖母身邊環繞著大房、二房等等好幾房的孫子孫女,眼裡壓根沒有沈瑯嬛這孩子的存在。
她小心翼翼的生怕露出什麼馬腳,讓身邊的人看出破綻,發現她是個借屍還魂的異類,後來才發現這個叫沈瑯嬛的孩子就算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也不會有人多說什麼。
一個天生體弱、非足月而生的孩子,能不能活下去,能活到幾歲,大限何時會到,都是問題。原主戰戰兢兢,僥倖活到了十四歲,卻叫段日晴給害得一命嗚呼。
她佔了這個沈瑯嬛的身子重新活過來,於情於理就該替原主了結這一樁因果,討個公道回來,之前只給段日晴一個耳光,實在是太便宜她了。
偏偏不等她有機會回擊,她父親、大衛朝的沈相一封家書便要她回衛京。
想來也是薄情,說是多年不見小女兒甚是思念,且已經替她覓得一門好姻緣,特派遣護衛來護送她回京待嫁。
既是多年不見的想念,何以結束外放、去衛京任職的時候沒想起她這小女兒,如今又來說思念?不過是利益罷了。
但父母之命沒有拒絕的餘地,再者這巴陵對原主、對她都沒有什麼好留戀的,她拜別了祖母,準備踏上不知道是不是龍潭虎穴的衛京。
從沈瑯嬛決定去衛京,幾個丫頭便開始收拾行囊,一等護衛們抵達沈家老宅,她便先行啟程。
「敢問小娘子,你是怎麼看出來那些人意圖不軌的?」
來人的聲音很輕,像羽毛劃過,但沈瑯嬛知道那人是在問她。
她倏然轉身,後背微微的冒出冷汗。
眼前的男人如同鬼魅般來到她身前,直到出了聲她才驚覺,要是來人對她有所企圖,她能不能扛得住,還真兩說。
這人武功修為深不可測,但是更讓她在意的,是她認得這個人。
他有張讓人無法不去注意的五官,皮膚白皙,寒光湛湛的眸子黑黝黝的,猶如深潭中幽靜的潭水,他的頭髮黑得像是最名貴的墨玉,以一條中央嵌玉石的抹額束住,英英玉立,一身冰藍錦衣,腰懸碧玉鏤香夏荷香囊,氣質清華溫潤如月,絢爛昳麗如日,站在那裡貴氣不言可喻,美得讓人不敢直視。
她的身子有些僵住,沒料到與巴陵的那個男人還會再見,而且在這種情況下,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相信自己的神情不會好看到哪裡去。
那人眼睛一凝,眸光深幽了幾分。「你好。」
一月之前,他為了了結一件需要重複取證的殺人案件去了趟巴陵,取證之後,刑部的同僚約他去海天盛筵喝酒,小酌幾杯後突然覺得氣血翻湧,情緒失控,這種情況是他近兩年才開始發生的,間隔從半年慢慢縮短到一個月,常常在捉拿犯人或情緒過激的時候就犯病,清醒過來的時候通常不知道身邊發生過什麼事。
但是從同僚臉上驚駭的神情和幾個與他親近的友人描述,發病的他血腥得令人髮指,與鬼無異。
他請大夫看過,可就連宮中的太醫也看不出來他的身體哪裡出了問題,之後有人傳言他罹患了離魂症,當他出現某個人格時,其他人格的記憶不能互通,記憶是缺失的,各自的人格無從得知對方都做了什麼事。
這兩年,他慢慢摸索出當自己完全不記得做過什麼的時候,出現的人格是暴戾、血腥異常的。
發現即將發病,他怕自己會失手傷了人,便告罪去樓上要了個房間,哪裡知道他剛躺下沒多久,一個嬌軟芳香的身軀就被人推了進來,那身軀跌在他身上,滾燙如岩漿,身子如蛇般的盤住他,雙臂挽著他的頸子,獻上柔軟的香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