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吃了啊,不信你問黃婆子,她孫子也有吃。」
「她孫子也有吃?」晨曦聲音尖了起來,似乎不敢相信,「那麼珍貴的東西,蘇大人好不容易摘來的,你就隨手給了黃婆子?」
「不是都給她,只給了一半,我自己吃了一半,現在要鹿角靈芝我是沒有,尿倒是可以拉給你,你要不要?」
晨曦皺眉,「講話怎這樣骯髒……沒有就算了。」
向清越覺得好笑,她跟晨曦認識多年,但不熟,只知道她在趙老夫人那邊做事情,表少爺曾經表示過喜歡,可是老夫人沒捨得給人,這次是為了拉攏蘇子珪,老夫人才把她送過去那邊伺候,沒想到腦子這麼不好,還假傳聖旨要靈芝。
雖然說,她跟蘇子珪有很多恩恩怨怨,但她真的不相信蘇子珪會說這種話,都已經送出去了還要回來,三歲的孩子都不會這麼做。
白天蘇子珪才叫了她過去問話,晚上就來示威,都不會去想萬一自己跟蘇子珪那對峙,那出醜的不就是她自己嗎?
「總之,我就是來告訴你,蘇大人不日回京,我會跟著一起,你嘛,都已經是下堂寥妻了,蘇大人對你不錯,是同情你,可不是對你有意思,你自己不要想太多。人哪,最重要的是懂得自己幾斤重。」
「你廢話真多。」
「半夏,我可是苦口婆心。」晨曦一臉好人樣,「如果你自作多倩,跑去跟蘇大人說什麼,那丟臉的可是趙家,人家會以為我們沒教好丫頭,趙家對你也算有恩惠,你總不至於希望蘇大人這樣看趙家吧。」
蘇子珪回京在即,第一次約了趙芳霏見面——他只見過趙芳霏一次,但是為了向清越,他得見第二次。
葉嬤嬤說得對,他就是在乎,如果他現在因為面子就這樣回京,會一輩子孤老,因為他就是認定了向清越,不是在去山上采枇杷時,也許在更久以前,在河邊睜開的第一眼,他就認定她了。
他喜歡她身上皂莢的樸素香味,喜歡她看到他時,握著拳頭鼓勵他的樣子。
京城再美的小姐,對他來說都只是一個漂亮的擺設,只有她,是活生生的人。
他們之間還有很多問題沒解,自己的心結老實說也不是完全解開,但是總得有人踏出第一步,不然他們之間就永遠不可能。
他寧顏先放下自尊,也不要回京後日日後悔。
所以他約了趙芳霏。
只有趙芳霏,短簽上請她不要帶任何人。
趙府荷花池的水榭邊,蘇子珪頎長而翌,心想,等回了京,先安排向清越住在客棧,等他找好宅子就讓她搬進去,葉嬤嬤以前就跟她處得好,讓葉嬤嬤去照顧她,宅子得離家近,這樣他才可常常去看她。
當良室,不用當蘇大少夫人,她應該會輕鬆很多……
「蘇大人。」
蘇子珪轉頭,一揖,「趙大小姐。」
亭中只有蘇子珪身邊的葉嬤嬤跟姿和,趙芳霏是單獨前來的。
姿和迎忙上茶水,上果子,伺候得十分勤快。
趙芳霏坐了下來,微笑說:「聽兄長說蘇大人這一趟公事順利,還比預計的要提前幾日,芳霏在這裡恭喜蘇大人了。」
「多謝趙大小姐。」
「不知道蘇大人讓芳霏前來,有何用意?」
蘇子珪卻是為難了,趙家這樣慇勤招待,是因為希望他跟趙芳霏親事能成,可沒想到自己對她沒那意思,現在還跟她要丫頭——向清越雖然沒同意,但也沒拒絕的樣子,他還是覺得自己得強硬起來,其他的什麼,都以後再說,反正只要兩個人在一起,歲月這麼長,總能慢慢說清楚。
想想拖下去也沒意思,於是開門見山,「我後日回京,會把半夏帶走,還請趙大小姐見諒。」
趙芳霏很驚訝,「半夏?」
「是,我會帶走她。」
趙芳霏似笑非笑,「蘇大人什麼時候跟半夏好上了,我居然完全不知道。」
「趙大小姐切莫誤會,我跟半夏是舊識,以前因為有些誤會分開,這次能遇上,我是不想再錯過緣分了。」
趙芳霏聽他這樣說,露出詫異表情,「舊識?」
「是。」
「蘇大人說是,那就是了,蘇大人也沒必要騙我。」
「還請趙大小姐見諒。」
「半夏是活契,來去自由,蘇大人不用跟我道歉。」
「當然要。」蘇子珪正色道:「我來趙家,自然知道趙家之意,我原本內心也有那樣想法,可是我現在改變,辜負了少尹的好意,這點對不起趙大小姐,是我配不上趙大小姐。」
趙芳霏一笑,「蘇大人真有意思,講白了吧,我也沒有太在意,蘇大人喜歡我也好,不喜歡我也好,我都是不喜歡你,送水果過去也是礙於祖母壓力。我那丫頭佩蘭,表面上服侍我,其實是祖母放過來的眼線,她還以為我不知道,整日裝傻,其實精得呢,我演戲也是演給她看的,好讓祖母放心。」
蘇子珪見她一臉意興闌珊,勸慰,「趙老夫人也是關心趙大小姐。」
「我挺喜歡半夏,我知道自己性子不好,但她總是說,『小姐,今日天氣很好,我們去院子走走吧』,要不就說,『小姐,下雨了,真適合聽琴,奴婢去給您喊琴娘過來,聽雨又聽琴』,要是陰天,也有的說,『小姐,這天氣不曬,可以去游水,』不管好不好都被她說完了。」
蘇子珪露出一絲微笑,是他認識的向清越沒錯。
總是看好的,再平凡的東西在她眼中也有光。
仔細想來,她在蘇家沒有抱怨過任何事情,他直到這幾年才願意去想,一個村姑突然要變成一個大家族的少夫人,中間有多不容易,可是她從不曾有所抱怨,只是鼓勵他,好好讀書,一切會好起來。
可那時候他還很年輕,並不知道這樣需要多強大的內在才做得到,是後來看到葉嬤嬤怎麼立姿和規矩,他才知道原來立規矩那樣痛苦。
葉嬤嬤說,除非他從書院回來的那天,不然向清越就是日日立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