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還有這樣多的學問,倒是我孤陋寡聞了。」
「每個地方的生活不同罷了,也不算什麼孤陋寡聞。」向清越絞了線,拍拍他的肩膀,「好啦。」
蘇子珪轉頭一看,針腳細密,內心控制不住又覺得甜起來,只覺得沒看過這樣好的縫線,這樣好看的針腳。
向清越笑問:「你呢,在京城可成親了?」
蘇子珪連忙道:「還沒。」
「訂親呢?」
「也沒有。」
向清越奇怪了,「你既然高門大戶,怎麼會這年紀了還沒娶妻,照說,家裡應該想抱孫子才對。」
「我也不想,祖父疼我,便由著我了。」
他覺得成親的責任太大,他還沒對哪個姑娘有好感到願意跟她一起承擔責任,京城的都是嬌嬌女,繡花、彈琴、寫詩,以前他覺得這就是生活,現在他開始種菜養雞後,突然覺得飼料味道跟泥土味道,這才是生活。
京城的姑娘都是一個模子,但向清越卻是活生生的,跟她們完全不一樣。
新年到來。
家中雖然已經有五兩銀的存銀,但田婆子跟向清越節儉慣了,沒有特別做新衣服,唯一不同的就是把舊襖子的棉絮抽出來,填上新棉花,這樣就算是新衣了。
年夜飯是半隻白水煮雞、紅燒豆腐、臘肉花生、炒白菜、醉蘿蔔,象徵年年有餘的炸草魚、一盤象徵平安的蘋果,以及田婆子親手蒸的八寶糕。
若是往常,蘇子珪自然不把這樣的東西放在眼中,但現在他已經跟這對祖孫生活了一個多月,親眼看到她們吃得簡單、穿得簡單,這一頓飯,田婆子跟向清越肯定已經用心張羅了。
說也奇怪,他也沒委屈的感覺,反而覺得這樣挺好的,幾個人一起吃,想吃什麼自己夾,想到什麼聊什麼,自在得很。
田婆子舉筷,「趁熱,都吃乾淨,放到明天都不能吃了。」
向清越一下就夾起雞腿,放進外婆碗中,「外婆快點吃。」
田婆子又夾起,想給孫女,向清越卻撝著自己的碗口不讓她把雞腿讓回來,「我要吃什麼自己夾,外婆快些,這肉冷了不好吃。」
蘇子珪微笑,「田婆婆您就吃吧,這是向姑娘一片孝心。」
向清越道:「我見外婆吃,比自己吃還高興。」
田婆子拿她沒辦法,只好放入自己的碗裡了,「你們倆也都快點,蘇少爺也多吃點,歐陽大夫說了,能吃對恢復有幫助的。」
「我已經好了,現在能跑能跳,還要多虧向姑娘跟田婆婆好心。」
「那是我們有緣,菩薩讓我們這樣做的。」
蘇子珪知道田婆子虔誠,於是跟著說:「我祖母多年向佛,想必是因為這樣的關係,我才得以死裡逃生。」
田婆子連連點頭,「一定是,菩薩最靈驗了。」
向清越笑瞇瞇的——經過這一個多月的相處,她已經知道了蘇子珪是什麼樣的人,畢竟她是服務業出身,看人還是准的。
他啊,嘴硬、不信邪。
現在說菩薩、菩薩,只怕是為了討外婆歡心。
但想想也好啊,總比跟外婆對槓好。
於是伸手夾了雞翅給蘇子珪,「快吃。」
蘇子珪心裡有點高興,那雞翅什麼滋味也不記得,就只記得挺高興的。
第三章 可願意跟我回京?(2)
三人有說有笑吃到一半,門板突然傳來敲門聲,三人覺得奇怪,大過年的,誰不在家吃,跑到別人家來。
田婆子放下筷子就想起來,向清越連忙說:「我來開門。」
這不開還好,一開,整個驚呆——門外的是田大郎跟他媳婦倪氏。
田大郎雖跟倪氏回岳家住,但都住在稻豐村,就算再不想見,也會不小心看到幾次,不至於不認得,但向清越奇怪的是,都十幾年沒聯絡了,來幹麼?
想到自家舅舅因為怕妻子就丟棄外婆不顧,向清越就把門關了起來。
田大郎一呆,還是倪氏反應快,連忙把門推開,笑著說:「越丫頭可越長越俊啦……」
向清越不讓她說完,把她往外推。
倪氏迪忙道:「大郎,做什麼,快點進來啊。」
向清越雖然力氣大,但也比不過兩個人,還是讓那兩人進來了。
田婆子看到兒子媳婦,神色淡定。
田大郎十分尷尬——當時他喜歡倪氏,倪家卻要十兩聘金,母親湊出來給他,沒想到倪氏卻嫌田家落魄,不願住雞寮隔出來的房間,才成親不到幾日就把東西收收回娘家了,他捨不得新婚的妻子,只好跟著回去,外人說他不孝,他也只能摸摸鼻子認了。
原本,他還每個月拿兩百文回來給母親做生活費,後來生老大的時候,倪氏發現了,又哭又鬧,他怕倪氏生氣,只好連這兩百文都不給,母親怎麼生活也不去管了。
就這樣過了十幾年,前些日子突然聽說田家翻新,他還奇怪,稻豐村的田家就只有他們一戶,母親跟越丫頭哪有能力翻修屋子,一時之間以為是誤傳,沒想到前幾日倪氏回家跟他說是真的,她偷偷跑去看過,還問了牛大,牛大說用的是最好的材料,現在兩個屋子裡有炕床,暖得很呢,後面還有三個房間,田婆子要是願意,可以租給人。
倪氏一聽就氣得打他,懷疑是他拿錢回家,田大郎那個冤啊,他哪來的錢,成親十幾年,他連一文錢都沒存下來,倪氏卻是不信,又去打聽了,這才知道向清越救了一個小少爺,那小少爺為了報恩,拿錢出來修的。
牛大說,花了三十兩。
倪氏一聽,眼睛都亮了,三十兩的屋子啊。
娘家雖然比雞寮好,但大嫂跟二嫂時不時諷刺也不是很舒服,現在如果回田家就能住上好房子了,把越丫頭嫁了,再等田婆子老死,那自己就當家啦。
田大郎就這樣被倪氏逼著回了田家,原本夫妻想得很簡單,他們有三個兒子,剛好住那三個房間,現成的好屋子,自己當主人,多爽快。
卻沒想到田婆子對他們很冷漠,倪氏臉皮厚,但田大郎總算還有點羞恥心,見到母親不歡迎,只喊了一聲「娘」就不敢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