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清越見他立場丕變,忍不住噗嗤的一笑。
「我開玩笑的。」蘇子珪笑說道:「我一定會八人大轎來抬你。」
「那我就等著你啦。」
谷雨前,那條斷路修好了,向清越帶著蘇子珪出了稻豐村,去官府報案。
沒想到那縣衙十分懶散,非得讓蘇子珪證明自己是大行台尚書令的孫子這才給報案,但這種事情無法證明,向清越氣得跟衙役吵起來,那衙役懶就是懶,連問一聲都懶,兩人無奈,也只能另外想方法。
蘇子珪於是找了間賣文房四寶的鋪子,在客棧寫了三封信,大意是說自己遭遇土匪,所幸有人相救,這幾個月住在朝和縣的稻豐村,自己會回家,讓家人不用擔心。
分別送給三個不同的辦事先生,請他們日夜換馬送到京城——這要是三封都掉在路上,他也認了。
總有一封會到達蘇家,家人看到,安心就好。
兩人此時心意相通,只覺得這是好事。
蘇子珪想堂堂正正的娶向清越過門,向清越想要大紅花轎的進入蘇家。
回程路上,不講話卻覺得喜悅,向清越知道蘇子珪那個古代人,能說出那些話已經不容易,自己可是現代人,多包容點,她相信他會好好對她的。
兩人走到村口,卻見到六歲的牛天寶守著,好像在等什麼人。
牛天寶一見到人,大聲起來,「向姊姊,快點回家,田婆婆暈咧!」
向清越一聽豈有不急,提起裙子這便跑了起來。
村口到田家這條路,已經走了上百次,沒有一次這樣遠,雙腿好像怎麼樣都不夠快,那小小的瓦房,就是怎麼樣都看不到。
外婆您可千萬不能有事,您要長命百歲的,我們祖孫還有好多將來可以說,我已經沒了爹娘,不要丟下我一人。
向清越越想越心慌,突然腳一軟,整個人跌在地上,迅速爬起後又踩到裙子,這下跌得更重,蘇子珪連忙把她拉起來,牽著她的手,快步朝田家跑去。
終於,看到小瓦屋。
終於,越來越近。
由家門開著,還有好些人在那裡關心,向清越衝了進去,撥開幾人,「外婆。」
就見田婆子躺在床上,一臉慘白,牛婆子在旁邊照顧著,隱隱聞到空氣有中藥味。
向清越一看外婆動都不動,倏地眼淚就流下來。
牛婆子道:「你舅舅跟舅母那兩個不要臉的今日又來了,我聽到爭吵聲,看到他們走,過來看看,就看到你外婆歪在地上,一口氣都上不來。我已經讓媳婦去請歐陽大夫來,我知道你孝順,所以自作主張要了比較貴的湯藥,我大媳婦已經在煎了。」
向清越一聽,又氣憤又心疼,眼淚止不住,「謝謝牛婆婆。」
田婆子下午時清醒。
向清越已經哭得眼睛都腫了,「外婆、外婆,您認得出我嗎?」
田婆子有氣無力,「……越、越丫頭……」
「外婆,您快點好起來,別扔下我!」向清越真的怕了,萬一外婆真的不在,自己怎麼辦,外婆是她最重要的人,她不能沒有外婆。
老人家對她的愛,是兩世為人最棒的禮物。
田婆子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孫女的頭髮,「你乖,蘇少爺,能不能請你讓裡正來一趟順……順便識牛婆子、牛大,跟我那不孝子媳來一趟。」
向清越知道田婆子這是在安排後事,忍不住抗拒,「外婆別這樣,您會好起來的,嗚嗚嗚……您說過等我出嫁,還要教我怎麼帶娃,外婆別騙我啊……」
田婆子流下眼淚,「傻丫頭……蘇少爺,麻煩你跑一趟。」
蘇子珪輕輕拍了拍向清越的肩膀,「你跟田婆婆好好說說話。」
蘇子珪出門去了,向清越握著田婆子清瘦的手,只覺得茫然,眼淚無法控制的落下來,如果可以,她願總把壽命分給外婆一半。
老天爺,讓外婆再多陪她一段時間,別對她這樣殘忍,心臟好像有人抓著,很痛很痛。
「越丫頭,等一下外婆的安排都有用意……我雖然氣自己兒子,但說到底也是我自己沒有教好,我們田家的香火還得由他拿……你、你別埋怨我。」
「外婆,您別這樣……我捨不得您,您快點好起來。」
「唉,不行啦,我自己知道,得趁著現在還能說話,不然走得臨時,我……我怕你無依無靠。」
向清越心痛如絞,「外婆若是真疼我,就好起來。」
「傻丫頭,外婆時間到啦……外婆不在了以後,你一定要對自己好,不管、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要想辦法好好活下去,這樣……這樣就是對外婆的孝順,知道嗎?」
田婆子氣若游絲,但還是殷殷交代。
向清越噙著眼淚,「知道。」
「外婆知道你最乖了……要長命百歲……子孫滿堂……」
「好……」
祖孫相對流淚,向清越只恨老天殘忍,又恨田大郎跟倪氏,不知道說了什麼話刺激了外婆,外婆一下子老了好多。
有朝一日自己若有辦法,一定要讓這對夫妻下大牢,簡直可恨。
握著外婆的手,想著七歲時讓外婆帶回這個家,當時自己還病重,老人家日夜都在旁邊照顧,等到身體好了,老人家給她煮飯、給她洗衣,把她照顧得無微不至。
夏天時,祖孫一起在屋外乘涼,沿著籬笆種有豌豆,夏日時就摘豌豆,吃不完的就送給牛婆子、錢婆子。冬天時祖孫坐在炭盆邊烤火,外婆給她的襖子重新塞上棉花,鼓鼓的、暖暖的,像外婆的懷抱,永遠那樣舒服……
第四章 好好的,少哭,多笑(2)
「田婆子。」裡正的聲音傳來,「你怎麼樣了?」
跟在裡正後面的還有牛婆子、牛大、田大郎、倪氏,以及走在最後的蘇子珪。
牛婆子一臉氣憤,「還能怎樣,被這兩個不孝子媳氣得都病了,里正,你快點抓這兩人去坐牢。」
倪氏強裝鎮定,「我們哪有做什麼,只不過來盡孝道,婆婆身體不好,怎能怪在我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