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重吻了她的唇瓣一記,美目略狠,低嗄問:「乍遇卓溪然,為何落淚?」
原來癥結所在仍是卓家大公子啊……
蘇練緹知道自己欠自家的爺一個解釋,在那當下是她沒顧及到他的心情,亦無法顧及無端掉淚又急著往他懷裡躲,腦袋裡一片混亂。
不過此刻的她已經想清,同時也下定了決心,她很清楚該怎麼做,以及該做什麼,而在動手去做之前,她最先需要的是說與宋觀塵聽。
她與他是夫妻,是夥伴,是最深知彼此的人,他更是她想傾盡一切勇敢再愛的人。
她吐氣如蘭問:「侯爺其實早就瞧出卓家大公子便是妾身的前夫吧?」
宋觀塵俊臉都要氣歪。「哪來什麼前夫?你這輩子只嫁了本侯一個!」
帶醋味的孩子氣令她抿唇一笑,心中柔軟。「嗯,今生僅嫁侯爺一人,與他卓家再無半點干係。」
宋觀塵的表情略略回溫,眉目間仍帶冷峻。「那你哭什麼哭?」
「妾身被嚇著了。」她老實回答,螓首軟軟靠進他肩窩裡。
宋觀塵低聲詛咒了一長串,把卓溪然罵了個狗血淋頭,一掌還不忘輕拍妻子的纖背,來來回回撫摸輕柔。「不怕,本侯明兒個就去打斷他的腿,挖了他的雙眼,讓姓卓的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更無法死盯著你瞧。」
「侯爺別胡鬧。」
「哪裡是鬧?本侯再認真不過,說到做到!」語氣陰森森。
蘇練緹倏地坐直,杏眸圓瞪,發現近在咫尺的俊顏輪廓再次繃緊,神情再嚴肅不過,她立時相信他說的是真的,明兒個真要出門蠻幹。
未多想,她仰首去親他的嘴,一下又一下,那兩片峻唇終於被她親軟,張開將她含住,舌相纏,氣息交融,吻得彼此都禁不住發出輕輕哼吟,很令人心熱臉紅。
長吻過後,蘇練緹把熱紅小臉又埋進丈夫頸窩裡好一會兒,忽道——
「真正嚇著妾身的不是卓大公子的乍然出現……是那個小女娃兒。」
環抱她腰身的健臂驀地一緊,表示男人正豎耳聽著。
她遂沉靜再道:「妾身曾告知過,在那一世,我曾有過一個閨女兒,侯爺可記得?」
他低聲應。「你喚她萱姐兒,本侯記得。」
「今日卓家那小女娃兒臉上,有著和萱姐兒相似的紅色胎印。」喉頭突然發澀,她試了幾次才穩穩出聲。「那女娃兒怕是活不了多久,卓家……他們不會讓她平安長大。」
宋觀塵眉心攏成川字,微微將她推開,看著她淡泛淒迷的雙眸。
「你之所以甘冒大險帶孩子過五狼山,正是因為卓家他們不讓孩子活,是嗎?」
眼前這男人總是見徽知著,思緒動得比誰都快,蘇練緹微微牽唇,不清楚有否成功地牽出一絲笑意,但心中確實鬆快許多。
可能是有他在身邊,有這一具精壯溫暖的身驅任她倚靠,心魂已定,前路清明,她明白自己毫無後顧之憂。
「在卓氏一族中,有胎印的孩子是不能留的,深藏在卓家的秘密,真相污穢不堪……」接下來,她詳細地把上上一世得知的卓府秘辛告訴他——
關於錦京卓家信奉密教,開啟以血獻祭一事。
關於那個以血獻祭的靈契,使得卓家但凡誕下帶紅胎記的女娃兒,那孩子便是被指定的祭品。
關於獻祭過程,得活活取出祭品的心頭血,熱呼呼的鮮紅血液越是純然純真,越能讓卓家一代昌盛過一代,而誓言不可破,一旦違背,全族傾覆。
「……這其實是妾身第二次同侯爺說起這些事。」平鋪直述揭露出駭人聽聞的秘密,道完,她深吸一口氣再次牽唇。「頭一回說與你知時,在那當時,是把侯爺視作萍水相逢之人,今朝有緣相遇,明日緣盡別離……未想這一段緣於我而言竟延續了三生,還與侯爺作了夫妻。」
宋觀塵本身就遇過或聽聞過太多不仁不義、無情喪德的事,但如瀚海閣卓家幾輩人長年來以子孫鮮血獻祭,這般荒唐之舉實讓他眉峰深皺成巒,目露寒光。
下意識想撫慰她,他收攏雙臂將她擁得更緊。「信我,本侯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絕非為了什麼「替天行道」、「鏟惡除奸」的大義,只覺卓家既然在某一世欺負了他的媳婦兒,這筆帳到得今世可有得算了,他得好好招呼對方。
可惜媳婦兒似乎不領情——
「侯爺莫要輕舉妄動啊!還是讓妾身來,我能對付卓大公子的,妾身已仔細琢磨過,我……」話未能說完,因為被惡狠狠地吼了。
「那樣骯髒的事,那樣骯髒之人,本侯能讓你再去碰嗎?你是當我死了嗎?」
蘇練緹倒抽一口涼氣,連忙抬起小手輕拍他的嘴,急聲輕斥,「什麼死不死的?有你這樣說話的嗎?」
她目睹過他的死亡,抱過他鮮血流乾的身軀,近近端詳過他灰敗無絲毫生氣的蒼顏,此刻他蹦出這樣一句,絞得她心都痛,心底發酸。
宋觀塵一把抓下她的柔荑,惡狠狠固執道:「你若以為本侯能容忍你再靠近卓大公子,那還當真是高看本侯的氣度了!」
蘇練緹被他突如興來的火爆震得有些暈眩,她定定望著他氣鼓鼓的面容,唇一嚅,忽地鬼使神差問出——
「侯爺莫非以為妾身對卓大公子還念舊情,所以才堅決不允妾身插手卓家之事?侯爺這般模樣,妾身不得不疑,你這是……吃起卓大公子的醋來了?」
下一瞬,她清楚見識到一張面容從白皙玉色到滿面通紅的速度能有多快,根本才一眨眼,他就整張臉大紅特紅給她看!
他沒有避開她吃驚的眸光,近近與她四目相接。
氣息漸沉,他聲音亦沉,「本侯就是吃醋了,如何?」
蘇練緹沒料到會得到如此直接的回應,真真令她心口陡凜,纖脊顫顫。
她一張鵝蛋臉立時也紅透,咬咬唇卻道——
「那、那……原本今世,妾身是不願再動情的,侯爺那時也說了,這樣很好啊……不願動情、不願再落苦海,侯爺本是很贊同我的,你那時還說了,你要的也不是那些情情愛愛的玩意兒,你僅是想有一個伴,可以談心說事,像夫妻亦若擎友的陪伴,如此而已……可侯爺無端卻吃起醋來,難道是動了情,來跟妾身討愛了嗎?」他繼續瞪她,硬邦邦道:「就是動情,就是討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