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春申侯雖然逃過死劫,但基於有人舉發他苛待莊戶又私自圈地等等罪名,還是罰了薪俸,閉門思過半年。
齊墨幽初知道這消息時震驚得小嘴都合不上,朝堂一夕風雲變色的故事不少,但轉折如此嚇人,且牽連如此廣的還真是少見。
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覺得跟夏燁脫不了關係。
那人……是打算擁護三皇子羅?
她猜想著,也沒在這問題上糾結太久,只因過沒幾天便傳出西戎進犯,皇上下旨由她爹領軍支援。
得知消息時她怔住了,雖說她常聽爹提及戰場上的事,但爹領兵出征是她還不記事的時候,如今面臨爹親上戰場,這讓她惶惶不安。
可她那看起來柔弱的母親卻指揮若定,讓嬤嬤和管事們立刻著手給爹親準備御寒的衣物和一應藥材,還能喘口氣編繩。
「娘,難道您一點都不擔心爹?」消息傳回府,可是她爹還在兵部,過兩日就準備領兵出征,能待在府裡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柳氏苦笑了下。「我能不擔心嗎?可是擔心有什麼用?我能做的就是讓你爹無後顧之憂,去做他該做的事。」
她自然明白娘親的意思,可心志要這般堅定可不容易,她懶懶地偎在她身邊,看她打著繩結,不禁問:「娘,這是要給爹的嗎?」
「嗯,這是咱們南方的長命繩,上頭穿的是佛家七寶,戴在手上可以避煞保平安,以往你爹上戰場時我就替他做上一條,給他親手戴上,才能讓我安心。」柳氏嗓音柔軟,帶著幾分撫慰的力量。
齊墨幽得知這長命繩的意味,不禁也想學。「娘,教我。」
柳氏有些意外,難得女兒對女紅類的東西有興趣,她自然肯教,於是讓她挑了幾條線再手把手地教著。
難得齊墨幽用心學,在齊徹回府之前終於編好了一條,雖然樣子不怎麼好看,但至少還有個樣子。
當晚,她把自己編的長命繩綁在爹親手上後就乖乖回自己的院子,因為她知道雙親定有很多話想說。
兩日後,她和母親送走了穿上盔甲的父親,她心裡空落落的,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府裡安靜了許多,就連那個愛哭的弟弟也跟著安靜不鬧事。
白日她還是勤練劍術,下午得閒時編編長命繩當練手,心想待她爹回來後她應該就能編得極好,然而,她卻再也沒有機會等到父親歸來。
隔年,京城一帶才剛降下一場大雪,就連京郊大營都因為這場雪而提早休息,免了下午的操演。
衛崇盡難得得了空間,回衙門看兵策,然才翻了兩頁就聽到燕奔來稟,說是凌湛到了,他忙要他把人給請進裡頭。
「發生什麼事了?」一見凌湛入內,衛崇盡隨即起身急問。
要不是有什麼大事,凌湛犯得著冒著漫天大雪跑到京郊大營?
凌湛連肩上的雪都未撣,神色嚴肅地道:「與西戎之戰,承謹侯折了。」
「什麼意思?」
「承謹侯戰死了,混戰中,就連屍體都找不著。」
聽著凌湛再清楚不過的一字一句,衛崇盡只覺得耳邊嗡嗡作響,他想起的是承謹侯待他的好,想起的是承謹侯府和樂融融的一家四口……他不敢想像齊墨幽要是知曉這事會是什麼反應?
「這消息已經傳到齊家了嗎?」
「早上就傳到了,皇上下旨讓禮部官員前去替齊家設了靈堂,承謹侯的爵位也由嫡子襲爵,而夏燁要我跑這一趟是要我轉告你,趕緊點兵,將可用之人列表呈上,他要你去搶戰功,非要將西戎打退不可。」
「怎會這樣?年前明明還傳出捷報的!不是說將西戎逐出跨山以西了嗎?侯爺用兵向來神准,戰略可圈可點,哪可能會在混戰之中把自己給折進去?」他愈想愈覺得不對勁!
「所以夏燁的意思是,你要是去了西北就能查探侯爺的死,究竟是不是有人在後頭推了一把,也算是回報當初他對你的救命之恩。」
「王八蛋!」衛崇盡怒擊了身旁的柱子,硬是將柱身打出個凹痕。「西北存亡之際,要是真有人為了一己之私而折損陣前大將,那簡直是混蛋到不能再混蛋!」
「你冷靜一點,夏燁就是怕你衝動,才會讓我提前過來告知你一聲。」
「凌湛,侯爺是個什麼樣的人你也很清楚,他那麼一個忠君的純臣,從不涉入朝堂鬥爭之中,如今要是被人設陷……」他不知道該怎麼把這樣的事告訴齊墨幽,他甚至不敢想像現在的她是不是哭成淚人兒了。
「崇盡,逝者已逝,咱們要做的是替侯爺找出真相。」凌湛拉住他,黑眸如利刃。「只要你有辦法在西北找到半點蛛絲馬跡,我就能想法子給侯爺討個公道。」
「人都死了,公道重要嗎?」他哼笑著。
在承謹侯府裡,他才明白原來真正的家是像那個樣子的,那是他一輩子都得不到的溫暖,可那份溫暖卻被瞬間冰凍了。
「重要,如今皇上認為侯爺是奮戰而死,但要是西戎不退,怕有人會以此大作文章,說不準還會將戰敗算在侯爺身上,這你能忍受嗎?」
衛崇盡聞言,眸色閃過一抹冷戾。
他哪能忍受這種事發生?
縱使不為齊墨幽,就憑爺侯待他的好,他就該為他盡一分心力,不過——
「京營沒有統兵權,就算我現在點兵也沒用。」更何況他不過是個掌號頭官而已,他的頂頭上司沒下令,他什麼也不能動。
「夏燁既然會這麼說,自然已做好準備,你照辦就是。」
衛崇盡輕點著頭,沉靜下來,立刻著手處理,預計在今日之內把事都給處理完畢,然後在前往西北之前,他必須去見齊墨幽一面。
兩日後,衛崇盡接下皇上旨意,隨援軍啟程前往西北。
只剩一夜的空檔,他策馬頂著風雪直朝承謹侯府而去。夜色裡,雪虐風饕,襯得府前的白幡分外淒涼,他站在大開的門前發愣,好半晌才踏進裡頭,由門房的小廝領至靈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