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個不錯,總算是能下床了,要不天天窩在房裡,人都悶壞了。」
衛崇盡微揚眉,睨了眼扶著自己下床走步的夏燁,心想這傢伙難得說出人話,正要開口,又聽他道——
「你就不知道,我每回來時都問到不行。」
「……我請你來了嗎?」衛崇盡咬牙問道。
「我知道你想我,所以我就來了。」
衛崇盡閉了閉眼,要不是背部的傷還痛著,他真想將這傢伙一腳踹開。
「凌湛本也是要來的,可我怕連他都來了,你很快就會被帶回鎮國將軍府了。」凌湛是定國公世子,如今在大理寺當差。他們三人會湊在一塊,都是因為衛崇盡的大表哥尚遠居中牽線,相處時間一久,就像兄弟一般。
可惜的是,尚遠隨父鎮守在西北,已有一兩年沒碰到面了。
「不用他來,光你在這裡出入,我在這裡養傷的事大概已經傳得滿城皆知了。」衛崇盡說著,注意拱門那頭有人影鬼鬼祟祟,他微瞇著眼,心想那身影看起來並不像是齊家妹妹身邊那兩個少年,看起來要再抽長些。
「你在看什麼?」夏燁湊近,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那兩個應該是齊家二房的公子。」
夏燁也微瞇起眼打量。「嗯……齊家二房有一嫡一庶,看不出來感情有這般好,竟然一同來偷覷咱們。」
「那是偷觀你。」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傢伙是他。衛崇盡啐了聲,像是想到什麼,忍不住問:「你怎麼把齊家的底細摸得這般清楚?」
他跟齊家是有過往來,所以略略知道齊家裡頭有什麼人,可這傢伙和齊家是八竿子打不著邊,話裡卻明擺著清楚齊家二房嫡庶不和,他又是打哪知道的?
「你有瞧過誰家嫡庶處得好的?」夏燁涼涼飄去一眼。「你跟你庶弟好嗎?」
「別提他,晦氣。」一想到他那個庶弟只小自己三個月,他就惱火得很。
這代表當初他爹娶了他母親後,就把余氏給弄在外頭養著,等到孩子生下就理所當然地帶回府,硬生生把他娘給氣病了,就此香消玉殞。
夏燁低低笑開,扶著他在廊下稍走了兩趟,餘光突地瞥見什麼東西落下,原以為是下雨,仔細一看,竟是下雪了。
一開始是如絲般雪雨,慢慢地變成綿密的雪沙。
「原來是要下雪了,難怪變冷了。」夏燁噙笑看著天空,又問:「我看咱們進屋吧,省得你身上又染風寒,到時候賴在侯府過年多不好意思。」
衛崇盡眼角抽了下。「不勞你費心,我從小到大得到風寒的次數,五根手指頭就數得完。」
「所以你要繼續練走?」夏燁問著,卻見他的目光仍落在拱門那頭。「你不會是擔心起齊家那兩個小子吧。」
「夏大人,齊家那兩個小子年紀都比咱們大,再來,他倆關我什麼事,我還擔心他們不成?」這傢伙自從入朝為官之後,開始瞧不起這些年歲差不多的同輩,莫名地用大人家一個輩分的口氣說話。
「要不?」杵在這兒分明就是看著拱門,不是為了那兩兄弟又是為了什麼?
衛崇盡懶得理他,依舊盯著拱門那頭。
每日大約這時分,齊墨幽完成了今日的功課之後就會到這裡陪他,盯著他喝藥,可都下雪了,不知道像野馬的她會不會把下人丟在後頭,淋著雪跑來?
正忖著,餘光瞥見一個約莫十一二歲的小廝從拱門跑了進來,可一瞧見他和夏燁,嚇得見鬼般地跑出去。
他不由微起眉,那名小廝他見過一次,似是齊化幽身邊的小廝,不會是在找齊化幽吧?
「崇盡。」
「嗯?」他正思索著,回應得很敷衍。「你瞧那棵梅樹上頭是不是躲了個孩子?」
聽夏燁這麼一說,他猛地抬眼,果真瞧見齊化幽就在一棵梅樹上,而且像是快要抓不住樹枝了。
他暗咒了聲,忍著痛,一步快過一步地朝梅樹走去。
「走慢點,梅樹不高,摔不死他。」夏燁沒好氣地攙著他,想讓他腳步放慢點,誰知道他卻是急如星火,像是樹上躲的是他的祖宗一樣。
「齊化幽,下來。」走到樹下,這一小段路已經讓衛崇盡氣喘吁吁,於是話一出口就帶著一股狼勁,嚇得躲在梅樹上的齊化幽險些腳滑摔下樹,衛崇盡也跟著被嚇得伸出手,就怕小傢伙掉下來有個閃失。
齊化幽可憐兮兮地往下看。「衛家哥哥,連你也凶我……」
他開始悲歎自己的命運,不懂為什麼身為老么的他要受盡兄姊的欺凌。
「不是凶你,是擔心你。」衛崇盡無奈歎口氣。
「擔心?」齊化幽很疑惑。
「對,就好比你現在躲在樹上,我怕你一個不小心就會摔死,所以你馬上給我下來。」他努力揚起笑臉,讓自己看起來親切無比,省得這小傢伙又裝小媳婦。
齊化幽斂著捲翹的長睫好一會,幽幽地道:「我下不去。」
衛崇盡深吸口氣,語氣緩和地道:「跳下來,我接著你。」
「你要是故意不接我,讓我摔在地上呢?」雖然他曾經在阿姊面前保過他,但不代表他是個好人,對不?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
「我如果要讓你摔在地上,我何必過來?」
「可是阿姊也會特地過來,拉著我摔在地上。」很痛,還不准他哭。
衛崇盡愣了下,倒是一旁的夏燁已經忍不住笑出聲,「你阿姊是特別了點,但她是為你好,你要真摔傷了,她不心疼才怪。」想想齊墨幽才多高的個兒,要是能讓她一把抓下來就代表沒多高,是真的摔不傷他的。「快點,下來吧。」
齊化幽猶豫著,眼見衛崇盡的臉色愈來愈沉,他索性雙眼一閉往下跳,接著就落在一個堅硬厚實的懷抱裡,教他疑惑抬眼。
「瞧,摔不著你吧。」衛崇盡沒好氣地睨著他,卻在他眸裡讀出些許的崇拜,不由覺得好笑。
「對嘛,兄長應該是這樣的,我家的兄姊都跟別人家的不一樣。」他忍不住歎了口氣,疑惑自己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擺脫么子的悲慘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