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難挨的三個月已經過去,再不讓我出來走動走動會憋死我的。」要不是拿小姑為藉口,溫紫簫還不肯讓她踏出院門呢。
女人打開話匣子就沒完沒了的,尤其還有兩個孕婦就更多說不完的話題了一會不會孕吐反胃噁心難受啦,嗜辣還是嗜酸,喜甜或者喜鹹……
知道溫寧寧連孕吐都不曾,吃什麼都香,拾曦郡主羨慕極了,她這一胎前三個月可是把她折騰得死去活來,所有孕婦該有的毛病隨著時間推移半點進展都沒有,偏偏一跨過三個月,某天起床什麼毛病都消失了。
姑嫂聊了一通,得知溫寧寧沒有回娘家的想法,拾曦郡主也不勉強,「既然這樣,剛開始這幾個月要多留意些,可不能輕忽了。」
「我知道了,嫂子放心,夫君請來的女醫和穩婆早就把該注意的事項都告訴我了。」她這肚子還沒顯懷呢,放心不下的大將軍已經把女醫和穩婆都請來家裡坐鎮了。
「寧寧,你真的不跟嫂子回去?」
「就因為府裡的男人出門了,我這做妻子的更要把門戶看好等他回來。」
蒙氏見拾曦郡主一副放心不下的樣子,自告奮勇的請纓,「要不我來吧,你也知道左玉和右郎大了,各有他們的差事,阿笙一走,院子就我一個人,每天繡花逛圜子也不是個事,寧寧要是不嫌二嫂來串門子打擾了你的清靜,我隔三差五的來和你作個伴。」
「就這樣說定了,我歡迎二嫂還來不及呢,你想什麼時候過來就什麼時候過來,府裡的大門都為你開著。」要不讓二嫂時不時的來家裡轉一轉,恐怕大哥、二哥都要不依的,有個長輩照看著,能讓大家安心些。
溫氏妯娌離開了,小夫妻沿著灑掃乾淨的青磚道走進迴廊,慢慢的往院子去,天空藍得不是很純粹,好像沒晴似的,空中層層疊疊堆著厚重的雲,間隙還會飄下鵝毛般的小雪。
很快,假山花樹便鋪了層寸厚的雪白。
今年的夏天感覺很長,冬天卻來的遲,往年十月的襄京人都已經換上裌衣,可今年都要十二月了才見到第一場白雪,還一點預兆都沒有的說下就下了,然後一場接一場,很快滴水成冰,就像今日的天氣,除了必要的活動,只要是人都想縮在家裡取暖。
可這樣的天氣她的新婚夫婿卻要為國為民等兵出征去。
步孤城從浣花手上接過琺琅手爐和披風,先是替她披上白兔毛的斗篷,見一切妥當,又用雙手攏住她的手,輕輕搓了搓,再把手爐放到她的手上,「捧著,暖和些。」
溫寧寧沒說什麼,從他手中接過手爐,她心裡風吹一樣的琢磨著要如何開口將錦城的事情告訴他,讓他提防當心些,別遭了他人的暗害。
「走慢些,路滑當心摔了。」步孤城跟了上去。連日的雪哪怕院中積雪都被掃至兩旁,青石小徑乾淨無比,步孤城還是提醒道。
進屋後熱氣撲面而來,溫寧寧解下斗篷,沒等綠雀伸手就被步孤城順手接過去,掛在衣架上。
溫寧寧看著他的動作,對著兩個丫頭遞了眼色,綠雀有些看不懂,浣花卻是個明白的,扯著綠雀的手就往外走。
夫人這是有體己話要和大將軍說呢。
「娘子這是有悄悄話要和我說嗎?為夫洗耳恭聽。」步孤城滿意的笑,為她倒了杯熱茶。
「有一件事,不知夫君信不信?」
步孤城看著溫寧寧,依照他對她的瞭解,若不是真的有事,她不會這樣板著臉和他說話。
「自從妾身認識你之後常常作夢,夢裡的你也是在打韃子,眼看著就要凱旋而歸了,卻在一個叫錦城的地方受了重傷,雖然最後仍舊把韃子打跑了,但大軍告捷的同時,你在回家途中卻沒撐住,就那樣為國捐軀了。」
「那只是夢境,因為你太愛我才會頻繁的作這樣的夢。」
溫寧寧握緊杯子,看著步孤城。「我說正事呢。」
「你心悅於我就是最緊要的正事啊。」
溫寧寧看著步孤城,忽然就淚盈於睫。「你答應我,此番率兵出征,要是哪天真的到了那個叫錦城的地方,務必十二萬分的小心謹慎,我寧可自己是多思多慮了,也不要你遭遇任何意外。」她柔軟的手握緊男人粗糙的大掌。
步孤城輕輕攬著溫寧寧。「別人想要我的命不是那麼容易的,哪怕是那些凶悍的韃子也一樣,我知道我先是你的夫君,然後才是大將軍,為了你,我不會讓自己有任何差錯,你就在府裡等著,我會平安無事回來的。」
不過他突然想到了什麼——
「你能告訴我,在你那夢裡,我死了之後你到哪裡去了?」
溫寧寧身子一僵,卻沒有遲疑太久,她的聲音像是在述說一件悠遠的陳年往事,而不像是夢境。
「你以身殉國,皇帝下了一道旨意,以叛國罪將你問罪,王府所有男丁推出午門斬首,女眷發賣教坊司。」
步孤城面色冷了下來。「怎麼可能?」
「因為當朝首輔參了你一本,又鼓動朝中權臣彈劾你,那摺子堆滿了龍案,都說錦城之役會損失上萬將士,明明可以乘勝追擊、大舉獲勝的戰事卻因為你的拖延判斷錯誤延誤軍機,有通敵叛國之嫌。」
步孤城輕輕撫著溫寧寧的髮絲,他的心是震撼的,媳婦兒說是夢境卻宛如親身經歷。
「你放心,我會把你的話擱在心上,此去絕不會出現這種事!」他心頭一跳,開始琢磨起來——
天家無情,這些年他也看了不少,而殷監不遠的便是鳳陽王,雖然他是起了異心才招致禍事,但抄家滅族之禍一旦臨頭,被一把刀懸在頭頂的滋味恐怕連夜裡想闔眼都難,這種事他絕對不會讓它發生在自己身上。
他的人生才開始,新妻才進門,肚裡還懷著他的孩子,與韃子這一仗,他只許成功,絕不能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