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三老爺過去得很早,病逝前也給家產做了分派,大房五十艘船,二房跟三房都是三十艘,顧家商船有一點不同,既合又分。
合,便是一起進貨,壓低成本,所以宗主會念各家收入狀況,好讓彼此有個底。
分,則是分開經營,互不干涉,能賣出去是本事,賣不出去也別怪別人。
顧家這支已經連續幾年收入墊底,沒人敢跟他們一起合作進貨,今年難得變成倒數第二,也算進步,宗主顧錦寶於是出言誇獎了一番,然後又想起一個問題。
「行梅,雖然是老問題了,我還是得開口,你的船還是要交由祖母打理嗎?」
顧氏的船有些會自己經營,有些交由宗主幫忙,不一定。
顧家這支,顧三老爺過世後,顧別擎跟顧別書都是自己負責,唯當年顧行梅喪父又年幼,所以由祖母打理,就這樣一年又一年,顧行梅長大了,但顧老太太沒有歸還權力的意思,顧行梅也不敢要。
顧錦寶問起,也是慣例了,他這宗主不能不問,但也知道行梅一定沒膽子跟自己祖母爭,這孩子懦弱怕事,他從小看到大,可惜顧別溫那樣堂堂一個大好男兒,唯一的兒子居然這般沒用。
卻見得顧行梅起身,「行梅已經勞煩祖母多年,不敢不孝,這次便將船舶要回來,想跟伯父跟叔父一樣,自己經營。」
顧錦寶意外,「哦?」又想,天要下紅雨了嗎?
顧行梅繼續道:「行梅已經十九歲,應該擔當起責任了,不能像個孩子一樣還依靠著祖母,委實不像個男子漢。」
就見顧老太太笑吟吟道:「你這孩子說什麼傻話,你是我的親孫,難不成我還貪這點悠閒。船舶嘛,還是我管著就好,你跟四娘就跟以前一樣,賞賞花,游遊船,看你們過得自在,老太婆也就高興了。」
「祖母慈愛,孫兒不能不孝,勞累祖母。」
「這怎麼會累,不過小事情,我做慣了,用來打發時間也不錯,不然整日閒著都不知道要做什麼才好。」言下之意,竟是不肯還回去。
顧錦寶有點傻眼,現在怎麼辦?一個想要,一個不給,但他不想管啊,他只想耍威風當個宗主,並不想斷家務事。
就見那個一直沒怎麼說話的曾伯祖父開口了,「侄媳婦,這船隻是我們顧家的,理應由顧家人管理,你年紀也大了,享享清福吧,別跟孫子爭,難看。」
顧二老太爺也道:「是啊,三弟妹,行梅都這麼大了,理當開始擔起責任,三弟妹雖然是我們顧家人,但終究不姓顧,這船隻還是得讓行梅自己打理,不然恐怕三弟知道了,內心也會不願意。」
顧老太太這下也不好堅持了,只能笑說:「行梅啊,祖母可要跟你說,這經營沒這麼好玩,這一來一回都是幾百兩的本錢,幾百兩的進出帳,可不是過家家唷。」
「行梅懂,謝祖母疼愛,行梅大好男兒,不能再躲在祖母的背後享受了。」
顧老太太也無法,伯父說話了,二哥也說話了,內心雖然恨,但表面上卻是不顯露,「那好吧,晚點我就把帳本、印章跟船契送過去景朗院。」
「多謝祖母。」
第四章 商業人生的第一步(1)
顧老太太當然沒那樣乾脆把東西交出來,但只能說宗親還是顧念孩子的,約莫半個月後,曾伯祖父寫了信過來給顧老太太,雖然沒人知道那信上說什麼,但顧老太太終究把船隻經營權力還回來了。
帳本,印章,船契,一樣不少。
這麼值得高興的事情當然要關起門來樂一樂。
夏念申笑瞇瞇的,「這下可好,總算把東西拿回來。」
顧行梅看她孩子一樣,莞爾,「這麼高興。」
「當然,那個胡范天送來的書不是好幾本是講船泊船運的,南貨北運,北貨南運,你可都看了?」
「自然看了。」
「我們有現代人的知識,現在又有古代的論述,肯定可以發財。」
顧行梅笑說:「是要發財,等錢攢夠了,再來提分家,一步一步慢慢來,既然已經要在這邊安身立命,總得讓自己活得舒服痛快。」
夏念申翻弄著那些印章,「你說我們要先來做什麼?往北方賣南方的蔬菜水果,還是往南方賣北方的木材?」
「都先不要,既然這三十艘船隻現在都只是代運,然後收取運費,我們就暫時這樣做一不宜一下更動太多,我們畢竟對這行業不瞭解,總得先知道厲害才能做出改變,貿然行事只怕不太好。」
「你說的也是。」
夏念申翻起帳本——總共兩大箱。
當然,太舊的就不看了,只看新的,「一季賺四百兩,真的賺很多,可是那老太婆一個月卻只給你十兩,給我五兩,再加上部分的抽紅,難怪怎麼樣也不肯把船交出來,簡直是自己的小金庫。老先生指明要給孫子的,她倒好,當成自己的,一季收四百兩,給孫子一兩百兩,剩下的不用想也知道拿去給顧行春,顧行宗,顧行著,以及顧行帛。」
這幾人的親爹都還在,自然是不會給兒子的,那麼顧行春當時受騙買畫的那兩百兩哪來?當然是祖母給的零花,那祖母給的零花又哪來呢,當然就是二房原本的收入。
顧老太太就是這樣偏心,大房的歸大房,三房的歸三房,只有二房的還要分給其他幾個孫子。
夏念申忿忿不平。
顧行梅倒是稍微講點道理,「孫子年幼代管,那是無可厚非,可是十四歲時就應該歸還,顧老太卻每季只給一兩百兩當紅利,大抵也是金錢拿在手上舒服,舒服久了,自然不願意鬆手,畢竟金銀用處太大。」
「金銀太迷人了,想想我們前生上班,早出晚歸,每天回到家還在回廠商的信,不都為了金銀嘛。要說穿越有什麼好處,就是我終於不用再加班了,加班就算了,還沒加班費一想到就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