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候了?」
「未正。」
夏念申翻了個身,被子好暖,好好睡,「酉時再叫我。」
「小姐,醒醒。」林嬤嬤的聲音很不妙,「姑爺回來了。」
「回來就回來。」內心又奇怪,院子誰不知道二少奶奶地位高,夫妻平起平坐,從來不用迎接跟送行二少爺,林嬤嬤怎會突然來叫她?
「姑爺帶了一個受傷的女子回來了。」
什麼?女子?夏念申一下睜開眼睛,蹭地從床鋪上坐起,「說清楚點。」
「是,姑爺跟胡家的表少爺,還有幾個商會的人今日喝酒,沒想到遇上個瘋子在街上亂砍,進了他們雅間,砍傷了田老爺、汪老爺,還要砍我們姑爺。」
夏念申這下全醒了,古代的隨機殺人?一邊下床穿衣,一邊就問:「那瘋子可有得手,姑爺可受傷了?」
「沒有。」
「那就好。」
「是,老天保佑,可是……」
夏念申看不慣林嬤嬤那個吞吞吐吐的樣子,於是說道:「有事情直接說。」
「當時廂房的琴娘撲上替姑爺擋了一刀,姑爺便把那琴娘帶回來醫治了,老奴聽得下人說流了很多血,姑爺已經開庫房拿了人參,又拿了保寧郡主當時留下的紙條請郡主幫忙請御醫,現在那琴娘在客院。」
林嬤嬤一邊說一一邊手也沒閒著,給夏念申穿好了五層衣服,知道她會去看,還取了貂毛披風給她圍著。
夏念申一開格扇一就是一陣雪吹來,一縮脖子一還是大步往前。
內心忖度,林嬤嬤非親眼所見,這二手消息可能被加油添醋,但也可能被大事化小,總之她得親眼看一下顧行梅跟那個受傷的琴娘。
心裡著急,自然走得快,平日覺得很遠的客院,不多時就到了。
守門婆子見是二少奶奶,自然沒阻攔。
夏念申大步朝廂房走去,推開格扇就聽得顧行梅的聲音。
「可是保寧郡主那邊有回音了?」
「是我。」
然後裡面就沒聲音了。
夏念申關上格扇,繞過屏風走到裡間,這才發現裡間已經請了顧家常來往的盧大夫,另外還有伍大媳婦、伍二媳婦,以及盧大夫身邊的兩個醫娘。
就看到顧行梅半身血,夏念申心裡一緊,連忙衝上去,「你受傷了?」
「我沒事。」
「那這血……」
「是琴娘的。」
是救命恩人的血。
夏念申轉過身,對盧大夫一揖,「還請大夫盡力救人。」
「二少奶奶客氣了,老夫自然盡力,只不過老夫醫術有限,這外科還是得專精人士來看才行,現在只能先替這位姑娘止血,其他的還得另請高明。」
夏念申走到床邊,見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臉色蒼白,呼吸急促——夏念申一邊感激她,一邊又覺得這樣的自己不應該,顧行梅是人命,這個小姑娘也是人命,自己怎麼能因為小姑娘捨命救了顧行梅而高興。
盧大夫留下兩個醫娘照顧,這便離開。
夏念申見顧行梅臉色難看,輕聲問起什麼事情,這才知道胡范天今日約了幾個商會的人想介紹給他認識,幾人開了廂房喝酒吃肉,當然也叫了琴娘進來助興。
琴娘年紀輕,技藝自然十分普通,沒得多少賞銀就讓歐陽老爺趕出去,換了一個技藝好的進來。
後來顧行梅聽說那琴娘半路出家彈琴,只是為了賺錢給相依為命的祖母治病,覺得一個孩子這樣也不容易,讓店小二拿了二十兩給她。
那琴娘收到銀子便進來磕頭,就在這時候那瘋子闖入,一把柴刀先砍了坐在門邊的田老爺、汪老爺,要砍顧行梅時,顧行梅仗著自己年輕,閃過了兩次,後來一次被逼到牆角如何也閃不過,怎知那琴娘一下子撲了上來替他挨了這一力——就在這時候,客梭的護院才進來把那瘋子綁了。
大過年的,店家嫌見血晦氣,不願意讓他們請大夫來飯館醫治,堅持要顧行梅把那琴娘帶走,顧行梅只好吩咐伍二快點去敲盧大夫的門,就算大過年的也得把他帶來顧家,然後把琴娘帶回家。
一回到顧家,安置好琴娘後一突然又想起當時他們夫妻被保寧郡主的馬車擠下山差點沒命,郡主是留下過紙條的,說以後若是可以幫的一定會出手,於是讓伍二趕緊拿了紙條求上門精外科的御醫。
夏念申見顧行梅臉色灰敗,內心不忍,這不只是琴娘為了他擋刀,他肯定又想到了秦磊——如果不是自己,他們就不會死。
秦磊死了,當時她不在場,沒辦法,但現在她在,她就要救這琴娘,不只救琴娘,也要救顧行梅!
於是她拍拍顧行梅的肩,「你在這裡守著這小姑娘,我親自去肅王府。」
顧行梅神情有點恍惚,「你去?外面天冷,還是我去吧。」
「我去,你在這裡等著,我一定把專精外科的御醫帶回來。」夏念申說完,提起裙子這就外出。
顧家馬車多,伍二驅車出去一輛,夏念申上了另外一輛,讓車伕快點趕往肅王府。
一路上又在祈禱,這小琴娘可得好好活著——尹方旭因為秦磊深陷於痛苦,她不要顧行梅也陷入一樣的痛苦。
失去什麼都好說,偏偏是人命,人命是無價的。
她沒辦法救尹方旭,但她要救顧行梅。
就在祈禱中,馬車停了下來。
偌大的王府宅邸外,伍二在側門外走來走去。
伍二看到夏念申很是意外,馬上過來行禮,「二少奶奶。」
「如何了?」
「他們已經把紙條收走,奴才在這邊等了快半個時辰。」
夏念申有備而來,又敲了側門,那守門婆子一臉不耐,「都說了郡主現在沒空,乞丐似的,不要以為一張紙條就能纏上來,呸!」
夏念申馬上遞過一錠大金元寶,「嬤嬤幫我走一趟,等嬤嬤回來告訴我消息,再給嬤嬤一錠大金元寶。」
那守門婆子一看大金元寶,臉都亮了,「好好好,我就去問,你等著。」
不多時,那守門婆子就回來了,得意洋洋,「幸虧我去問了,那紙條放在大管家的桌子上沒人管,現在才要送往郡主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