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他不曾擁有她,今生的她給了他愛情與牽絆,也給了他未知與期待,他控制不住自己,他的歡喜快樂憂鬱都隨著她起舞,他要與她齊肩並行,要與她分享秘密,他要看著她狐狸般的狡獪笑臉,要聽她說著讓人想拍手叫絕的笑話。
他想要她,很多的她、全部的她,可是她恨他了……
「你先進宮吧。」賀老夫人拍拍他的肩膀,劉公公已經在門外催促。
賀巽心知肚明,知道所有的事即將結束,他不能在這時候撂擔子。
周勤蓄養軍隊一事已經傳到皇帝跟前,想要永坐龍椅的皇上豈能容許?周勤即將下台,再也威脅不了自己和周鑫。
他是確定周勤無法拿到玉礦收益,才會拿來做為交換條件的。
而皇帝那邊,一年前他不再更換丹藥,按照皇帝服丹的量,再過個幾年,龍體必會一受損,屆時周勤一死,再無人能與周鑫相爭。
前世的事到此終結,眼下正是緊要關頭,他必須更謹慎,只是晴蘭這個樣子……他怎麼走得開?
賀老夫人歎,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去吧,別功虧一簣,晴蘭不願意你這樣的。」賀老夫人淡聲道。
猛地抬頭,賀巽望向祖母,她都知道?
賀老夫人道:「我雖老,一雙眼睛還沒蒙昧到看不清時局,你和晴蘭都不是野心勃勃的孩子,何必辛辛苦苦戰戰兢兢,一個卯足勁的賺銀子,一個拚了命的往皇帝跟前湊,圖的是什麼?」
「我等晴蘭醒來再走。」
「怕是你在這裡,她更不願醒了。」這孩子,心倔得很。
祖母這一句,倏地勾起他的心澀,鼻中微酸,眼底發脹,是啊,他在,她更不願意醒了。
伸手捧上她的臉,額頭緊抵在她頭上,心中五味雜陳,酸甜交錯如雲湧動。
她終究是要恨上他了,她再不願見他,他們的過去被他的板子打得風吹雲散……
他黯然垂眉,再也抑不住心中哀慟,粗礪的手指觸上她的眉眼,道:「對不起。」
老夫人搖頭,「你真是不懂晴蘭,她要的從來不是這三個字。」
「她要什麼?」
「她許你一世專情,想交換的是你的一心一意。」可惜這東西,女人連開口都不敢,只能深藏於心,盼著男人能夠理解,偏偏再有能力的男人也無法明白。
「我也願許她一心一意、一世專情。」這點,他從未懷疑過。
「那夏媛希又是什麼?」
「她是我的罪惡、我的承諾。」
賀老夫人搖頭,他還是不懂啊,今天夏媛希能利用他的罪惡謀得一線生機,明天就能利用他的罪惡,將晴蘭除去。
瞧,她大張旗鼓,面對面動手了嗎?並沒有,但晴蘭已經差點丟了命,日後……賀老夫人歎了口氣,道:「快去吧,把該做的事做完,再將全副心思用在晴蘭身上。」
他無助地跪在賀老夫人跟前,啞聲道:「祖母幫我。」
不幫他,能怎樣?她比誰都不願意失去這個孫媳婦。
「我明白,去吧。」溫和的目光落在賀巽臉上,她輕拍他的肩膀。
賀巽走出房間,黑子、白子和賀洵立刻上前,「嫂子她……」
「沒事可做了嗎?」心情亂糟糟的賀巽斥道。
崇拜大哥的賀洵一反常態的回嘴,「沒有比大嫂更重要的事。」
賀巽逐一望去,所以……一個個都打算和他對立了?
「老大,讓夏媛希進門嗎?沒有別的變通法子?」白叔方問。
「你說什麼?夏媛希要進什麼門?」賀巽濃眉拉成直線。
「不是嗎?老大救她,不是要納她為妾?」
白叔方說完,黑敘立刻接話,「她有這麼好,值得老大親手毀了嫂子?」
「我沒有要納妾,你們在胡扯什麼?」賀巽道。
沒有?胡扯?白子黑子和賀洵面面相覷,不會吧?老大沒這分心思?
事情尚未釐清,秦管事又上前來請,「爺,劉公公說皇上那裡催得緊。」
沒有時間讓他們子卯寅丑說分明,賀巽恨恨瞪了幾人一眼,轉身離去。
白叔方鬆口氣道:「怎麼辦,我們好像弄錯了。」
「要不,進去跟嫂子解釋清楚?」
「嫂子還沒醒呢,怎麼解釋?」就怕嫂子還沒醒,老大回來,他們會先被打個半死。
賀洵腦子清楚,道:「反正大哥已經知道癥結所在,等大嫂醒來,三言兩語就能解釋清楚,到時……」
白叔方一拍手,「到時就沒事了。」
「對,他們沒事,但我們就會有事了……」黑敘的臉變成黑苦瓜。
「要不,出去避避?」賀洵問。
白子點頭、黑子點頭,然後三人往自己房裡竄,不久三匹馬同時離開賀府。
晴蘭的傷不重,不至於昏迷這樣久,她是不想醒、不想面對賀巽。
「孩子,何苦為難自己?」賀老夫人輕撫晴蘭手背,「同樣的事我也經歷過,起初覺得痛徹心扉,好像連氣都喘不過來,只是日子一天天過去,就會慢慢看淡。世界這麼大,有趣的事這麼多,何苦把人生交給一個男人?
「祖母沒有你的能耐,只能把心思交給佛祖,可你不同啊,你有生意,有忠心耿耿的屬下,你的心有那麼多東西可以裝,就算不裝男人也不會空虛。
「祖母自私,希望你能待在身邊,可歎我沒能力勸阻阿巽,只能轉過頭來勸你,因為祖母老了,肉只能挑軟的啃,所以聽聽祖母的勸好嗎?在男人身上放一半的心,把剩下的一半拿來善待自己,熬過前面那段,後面就會變得容易,祖母是過來人,很清楚無論如何日子總能過得下去。」
眼淚悄悄順著她的眼角滑下。
其實晴蘭聽得見,她知道自己失去孩子了,知道賀巽有滿腹抱歉,也知道再多的歉意,他們都無法回到從前,板子已然打斷了他們之間的情分。
曾經,她也像祖母說的那樣,拋棄愛情,搭伙過日子,她維持女人該有的溫良恭儉,像天底下女人那般,熬著熬著就忘記痛了,但這幾棍讓她知道自己有多自不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