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剛為人婦的那一年也犯過渾,被婆婆罰過I回,在人來人往的中庭跪上個把時辰,地上是磕人的碎石頭,同樣的錯她不會再犯,給自個兒找不自在。
「那大嫂給我開開窺,我這人笨得很,不知變通,腦門裝著糠呢。你說我們要怎麼做才能把日子過好?」劉氏拐著彎問要如何心想事成,與人同夥好過一人單打獨鬥。
「所以我才說你心急了,此路不通,另尋他途。」何氏話中有話的暗示,不把自個兒的退路給絕了。
說太白是自找死路,若是傳到婆婆耳中,打丈夫、打兒子的她真的會抄傢伙打上門,一個也不放過。
劉氏眼珠子一轉。「你是指……小姑?」
「單純、好說話。」她羽睫一垂,玉手端碗輕輕一啜,幽然的香茗茶香幽遠,一股淡淡白霧往上飄。
善良、好欺,對自家人掏心掏肺的付出。
「還是大嫂腦子靈光,一點就把我點化了,小姑和我們是同輩,有些不好向婆婆說的話,正好能向小姑開口。」基於孝道,當媳婦的肯定鬥不過婆母,可沒心機的小姑就不一定了,大嫂這一手使得真陰險呀!
何氏抿唇笑了笑,不露齒。「弟妹不要太急躁,要徐徐圖之,小姑是天真但不傻,過了也會令人狐疑。」
劉氏咯咯咯地笑得開心。「我懂、我懂,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小姑如今在莊子上,我可不好大剌剌的出城找她,府裡的事雖然不多,卻夠我忙上大半天的,我家一一郎的裡衣也該多縫幾件了。」
二郎指的是她夫君夏知稚,在府裡排行第二,為張姨娘之子,平日游手好閒,不幹正事。
「你的消息也太不靈通了,小姑剛從莊子回府,她那丫鬟香草還喳喳呼呼要張羅些吃食,說小姑都瘦了。」何氏不經意的透露,打算置身事外。
不過,能如她的意嗎?
「哎呀,回來了?大嫂,咱們一起去看看她。小姑鐵定是傷心了才會遲遲不歸,你我好好勸勸她,讓她別掉進坑裡就爬不起來,退婚算什麼,咱們家養得起。」呵!一瞌睡就送來枕頭,剛提起人,人就來了。
「我不……」何氏剛想說她還有事要忙,說話成串的劉氏便讓她開不了口。
「走走走,趕早不如趕巧,姑嫂說兩句貼心話,我們做嫂子的可不能一點表示也沒有。小姑遇到這種事也是千般不願意,我們得開導開導她,別鑽牛角尖。」劉氏笑得像一朵花似的挽住長嫂的手,扯著她走向小姑的院子。
「慢點!慢點,要摔跤了……」何氏嘴裡喊著,眼中閃過一抹慍色,她推人出頭的局破了。
「呵呵呵……摔不著你,有我給你墊背。」想拿她當槍使?好深的城府,她看起來像傻子嗎?
妯娌間暗暗鬥法,互相較勁,大家看似利益一致,你樂、我樂、樂呵呵,卻無時無刻不想著扯對方後腿,看能不能多得點好處,銀子沒人嫌多,就各顯神通,看誰能搶到手。心懷鬼胎的兩人邊走邊談笑,和樂融融,完全看不出貌合神離,彷彿姊妹般親近。
看到相偕走來的嫂子們,心裡酸澀的夏和若說不出是怨還是恨,她只覺得醜陋,為了銀子連人都不做了。
多會作戲呀!把人騙得團團轉,她就這樣傻到底,歡歡喜喜地出嫁。
「姑娘,快嘗一口冰糖肘子,瞧您的臉頰都瘦了,一會兒還有白糖糕、玉米格,您愛吃的蒜泥白肉。多吃一點把肉補回來,瞧瞧少了奴婢在身邊侍候您,您樵悴了多少……」憔悴?
撫著面,夏和若倒不認為自己有變得消瘦,她就是累的,人累心也累,感覺身心俱疲,提不起勁。
不過看到香草興沖沖的噓寒問暖,像只忙碌的小蜜蜂一樣跑來跑去的,一下子倒茶,一下子準備茶點,她心裡有點愧疚。
為尚未發生的事疏遠香草是對的嗎?若她是香草,她能忍受年過二十好幾仍不婚配,陪著主子一起當老姑娘不?
將心比心,她覺得自己太苛刻了,丫鬟的叛主源自於她的不用心,若是早早將人嫁了,哪有後來的那些事,而且丫鬟嫁人也能在府外幫襯她,讓她不用兩眼瞎,被瞞在鼓裡,想找人救她也無人可找。
香草是有自己的小心思,但還不至於壞到無藥可救,她雖然不能信任香草,很多事都避開她做,但是也不必絲毫情面都不顧,她把自己的原則把持好,日後給香草找個人便是,了斷這份情分。
「姑娘,您發什麼呆,快點吃呀!那肉廚娘燉得很軟嫩,肯定合您胃口,您多多吃、多多吃,肉很快就長回來了。」姑娘變瘦,她就顯得胖了,這些日子不用幹活,她每天閒下來就吃,吃得腫了一圈。
一旁的幽草正在收拾從「莊子」帶回來的衣裙,一件件褶好,用手拍平,放入黃花梨木櫃裡。
「又叫你家姑娘吃什麼?大老遠就聽見你的聲音了。多吃點好,能吃是福分。」吃得越胖越好,沒人敢娶,劉氏惡毒的想著。
「大少奶奶、二少奶奶,我家姑娘回府了。」香草笑嘻嘻的,像一隻發福的斑鳩,圓盤臉更圓了。
「大少奶奶、二少奶奶。」幽草一福身,又回去幹她的活,收著首飾盒的她沒發現劉氏正盯著二金釵不錯眼。
「哎呀!香草,你胖了,真是好命的丫頭……嗯,幽草倒是瘦了,肯定是服侍你家姑娘累的。」蝴蝶釵子有二兩重吧!該怎麼哄得小姑借她簪簪?嘻,簪了就不還。
兩個丫鬟一個沒心沒肺的咧嘴,一個含蓄的笑。
「沒胖、沒胖,剛剛好,是我家姑娘瘦了才顯得奴婢肉多。二少奶奶吃不吃白糖糕?可甜了。」香草借花獻佛,送上香糯的白糖糕討人歡心。
「嗯,是甜!妹妹這兒什麼都好,吃的、用的全是好東西,把我們看得都饞了。」劉氏的紅眼症又犯了,看到多寶塥上的小擺件,梳妝台上的胭脂水粉,剛收入衣櫃的布料,床帷邊的純銀吊勾,她都貪婪地想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