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棟屋子靜悄悄的,她從樓梯上走下來,冷不防踩著一顆渾圓的小石子,輕巧修長的身子顛簸了幾步,終於重重的摔跌在地板上,她皺著眉頭,把罪魁禍首放在掌心。
瑩白的小石子光滑圓潤,不知道被誰隨意拋在地上。猶記得這是妹妹撿回來,被稱作「姻緣石」的小石子,從來都被養在水缸裡,混在一堆雨花台石中,供家人欣賞用,怎麼會被丟在道兒?昨日全家都去參加流水席,就只有大姊柳瑗留在家裡讀書,莫非是大姊拿出來玩的?
大概是被陽光烘得暖和了,小石子像是在掌間散發著微溫,她有些迷惑的看著石子,視線被某種奇異的力量牽引,無法移開。正在端詳,牆上掛鐘敲了九響,敲醒了她的神智,握著石子,她快步的走出家門。
其他的學生早已乖乖上完第一堂課,只有她還好整以暇的背著書包,直到現在才去上課。
「柳潔綾。」一個低沉粗啞的嗓音喚住她,正值變聲期的男音聽來有些奇怪,還夾雜著些許不耐煩與責怪。
她偏過頭一看,冷家的老么冷君臨緩慢的走出樹蔭陰影處,制服的下擺隨意的拉出褲腰,破舊的書包斜背肩頭,與衣著整齊的她恰成對照。
「怎麼,你特地在這裡等我嗎?有什麼貴事?」她過度禮貌的問著,展露心知肚明的微笑,秀眉挑高。
兩個家庭比鄰而居長達十多年,兩家的小孩年齡又十分相近,倒也成為十分親密的好友。冷君臨是冷家的老么,高她一個年級也高她一個頭,瘦長的身高配上過度嚴肅的表情,深幽的眼睛裡有著沉穩的光芒。
「現在都幾點了,你到現在才要去上課,不怕訓導主任抓你去訓導處前面罰站?」他不滿的說著,大步走近這個素雅清秀的女孩。他已經等了她兩個多小時。
她眨眨眼睛,帶著些許笑意。「學校裡的老師都知道我有低血壓的毛病,一個星期遲到個五天也是稀鬆平常的事情。再說,訓導主任可捨不得讓我去罰站,他還指望著我幫學校在聯考時考個榜首回來。」低血壓只是藉口,她其實懶得早起,也不必要去學校上那些她早已念完的課程。
男孩哼了一聲,很是不以為然。「那些老師都被你平日的乖巧模樣騙了,沒有一個知道你心懷鬼胎。低血壓?你的身子一點毛病都沒有,小時候爬樹還能贏過我家幾個兄弟,在樹上嘲笑所有人。」
她低垂著眼,斂眉淺笑。「我怎麼會心懷鬼胎?任何人都知道我是個好學生。」
她在學校裡對任何人都是有禮貌而應對得體,不論跟誰說話,清秀的臉龐都帶著淺笑,加上成績名列前茅,她一直很得人緣,從老師到學生都把她捧在掌心當珍寶般疼愛。有些羸弱的外表讓人很容易以為她的本性一樣的柔弱而惹人憐惜,少有人看出,那雙清澈的眼睛裡,平靜的光芒時常閃動著,令人無法看穿,更令人難以捉摸。
似乎所有人裡面就只有冷君臨不買她的帳,輕易的看穿她的偽裝及小小計謀。他看出這個女孩的性格裡,有著小小的狡詐因子。
「你若真的是好學生,那麼那票來學校裡勒索的外校生就不會被打得那麼慘。」他指責的說道,俯視著年輕的女孩。「是你叫學校裡的田徑隊群聚過去的。」冷君臨肯定的說道。
昨天一個學弟興致勃勃的跑來告訴他,一群田徑隊英雄救美的救了被外校生欺負的柳潔綾,他心裡就湧起不祥的預感。柳潔綾不可能會白白被人欺負,她太過聰明,絕不會陷入對自己不利的境地。
果不其然,追問結果後,最淒慘的反倒是那些太歲頭上動土的外校生,每一個都被打得灰頭土臉。被「欺負」的柳潔綾則是送那位被勒索的學生去保健室,成功的又蹺掉一堂課。
她聳聳肩膀。「我也是為了學校裡的人著想,你沒看見那些外校生是怎樣的惡行惡狀,仗著人多就來學校裡勒索落單的學生,一見對方沒錢就飽以老拳。既然他們要玩人海戰術,那麼我就讓學校裡的學生陪他們玩。」她只是看不過去,趴在牆頭對學校的田徑隊呼喚了幾聲,怎知那些男隊員一個個就像是要替公主屠龍的勇士們,雷霆萬鈞的衝過來,把那些外校生打得落花流水。
男孩不贊同的皺眉。「你可以通知訓導處的人去啊!何必讓學生們私下解決?那些外校生差點被打個半死,最後還是我要那些田徑隊的人放了他們,再通知對方的頭子和解,不然這下子會演變成兩個學校的對決。」
「那個被勒索的學生也被他們打個半死,校醫說他斷了一根肋骨。我這麼做也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她甩甩及肩的髮絲,琥珀色的眼裡閃爍著怒氣。
「總是可以照著正常程序來。」他固執的想說服她,像她這樣行事,總有一天會招來危險的。
「正常程序太慢了些,我沒那個耐心。」她停頓腳步,有些惡作劇的突然回頭,五官精緻的臉幾乎貼近他。「再者,我知道你會幫我收拾之後的事情,在學校裡那些男學士不都對你的話唯命是從嗎?你說要放人,他們哪敢不從?」
冷家的四個男孩,除了文靜有禮的老三外,其他在學校時全都是打架高手,而身為運動健將的冷君臨身手更是矯健,沉穩的性格平日鮮少動手,一旦動手卻能夠收拾所有的人。兩人是不同典型的學生,類似青梅竹馬的關係常讓校園裡的人議論。
他們都有讓人臣服的能力,他是靠著矯健的身手,她則是靠著莫名的魔力,讓人們願意為她做任何事情。
靠得太近,她清秀的面容竟帶著一絲無可抵擋的詭異美艷,與她年輕學生的單純身份聯想不起來,他有些被震懾,卻仍鎮定的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