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現在,看小女孩的母親一臉深惡痛絕的模樣,柳清秋心裡清楚,她此後大概連那些小玩伴都要失去了。
「找只是想救那個女孩。再者,我並沒有讓那女孩玩水,是她掉進水裡,而我想要救她……」她的聲音逐漸減弱,最後只是緊咬著泛青的下唇,不想再解釋了。
「桔梗應該告訴過你,這個海灣是個禁區,連村人都很少接近這裡。」瀚海伸手摸摸她的皮膚,發現她的肌膚十分冰涼。
柳清秋只是搖搖頭,連頭都懶得抬起來了。桔梗曾幾何時告訴過她什麼?那女孩躲她躲得跟什麼似的,像是她身上有外島帶來的傳染病。桔梗說過討厭她,不會讓她如願……
而那個幽靈呢?她在海裡感受到的那種恐懼,是不是幽靈對她的警告?
她突然覺得好絕望,彷彿全身所有的氣力都被抽光,只剩下骨架支撐著單薄的身子。
日本男人仍舊在一旁又吼又叫,甚至抓住柳清秋的肩膀猛力搖晃著,她微微抬起眼睛,茫然的看著眼前這個憤怒的男人,感覺到肩膀被抓得好疼。
潮海撥開那人的手,低沉的跟對方說著什麼,像是試圖安撫日本人的怒氣。
柳清秋再也受不了,頹然向後倒去。她好冷好冷,冷得好想要睡上一覺,但是身體裡還儲存了太多不知名的恐懼,她找不到地方抒發那些恐懼,只能無助的感覺那些衝擊在體內來回的碾壓,折磨著她的靈魂。
本以為會在木板上躺平,沒想到卻倒進一個溫暖的胸膛裡,她歎了一口氣,直覺的往溫暖的地方靠過去,希冀能夠分享到更多的溫度。
「小柳兒,不要睡著了,我還沒跟你算帳。」低沉的男性嗓音在她頭頂響起,像是在警告她。
「睡一下就好,我好……好冷……」她口齒不清的說,滿足的靠在他懷裡。轉了個身,她的雙手在他的頸後交握,呼吸著他身上淡淡的魔香味,滿足的歎了一口氣。
冷奇偉無奈的看著懷裡情懶的小女人,緊皺的眉頭逐漸鬆開。他原本是憤怒的,這個小女人不但不安分的待在小木屋裡,竟然還膽敢到處闖禍,險些把自己的一條小命也玩掉。
看見她被繩索緊緊纏住,在海底動彈不得時,他的心跳幾乎停止了。他躍進海灣裡,努力的搜尋,無奈海灣的底部可見度極低,他原本以為自己必須放棄,直到他看見海灣深處一團奇異的白色光芒…
他早該知道的,就算她變得美麗而女性化,性格裡那愛闖禍的因子還是不會改變,她從小就被人形容成會呼吸的惡夢,而長大之後當然也不可能變成什麼文靜淑女。是他太過大意,竟然一廂情願的相信她會乖乖待到他將她送回台灣。
他在她的黑眸裡看見了某種固執的情緒,那種眼神奇異的讓他感到恐慌,讓他不自覺的想要避開她。這些天來他都待在研究場所,是因為整個研究已經接近尾聲,更是因為他不願意見到她。
她美麗而有活力,開朗而活潑,與他這些年來沉悶如同隱士的生活截然不同,只是看著她,一些情緒就會在胸懷中醞釀,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長久居住於黑暗中的靈魂,在初看到陽光的那一瞬間,也會有著欲逃的衝動吧!
「奇偉,她需要照料,別只是急著怪罪她。」瀚海不放心的叮囑。
「我自有分寸。」冷奇偉沉穩的回答,抱起懷裡柔軟的身子,往岸上走去。
「我怕你的分寸拿捏得不夠好,會傷到這個女孩。」瀚海站在原處,黑眸裡有著思索的光芒。「再說,這一切或許不是她的錯。」
「不要為她脫罪,眼前已經證據確鑿了,不是嗎?」他反問一句,聲音卻因為怕驚擾到她而壓低。
「我還有一些懷疑。」瀚海的眼睛掃射到人群中的桔梗,對方一接觸到他的視線,馬上畏懼的躲回人群之後。
「你的懷疑不關我的事,我會以自己的方法,解決我跟她的事情。」冷奇偉淡淡的說,更加抱緊懷裡的女孩。她的眼睛緊閉,濃密的睫毛在蒼白的臉頰上,像是兩把小扇子,遮蓋了那雙總是若有所思的美麗眼眸。
他看見了她身上那件被貝殼割得殘破的舊襯衫,接著將視線轉移到她胸前那顆如今看來黯淡無奇的小石子上。他有些迷惑的瞇起眼睛,在海岸上停住了腳步,許久之後才又往木屋邁步前進。
柳清秋在夢裡被追逐著,她想要張開嘴,卻發覺自己無法呼吸,某種東西摀住她的口鼻,斷絕她呼吸的能力。
她的腳踝好疼,那女人長髮般的黑色細繩不停纏繞,像是有生命存在,糾纏著她不肯放棄,要把她往海底的最深處拉去。她先是又踢又蹬,卻發現那些長髮逐漸裹住她的身子,淹沒了她的身軀,接著纏繞上她脆弱的頸項……
她好恐懼,也好不甘心。她什麼都還沒有說啊!冷奇偉還不知道她的心意,難道她千里迢迢的跑來,什麼都還沒有表白,就這樣輕易的被打敗了嗎?
終於,憤怒的情緒凌駕了恐懼,她激烈的叫了一聲,之後猛力的揮動四肢,想擺脫夢中那些糾纏不清的幽靈。
「這張床不太牢靠,要是再讓你這麼搖下去,等會兒把床搖垮了,今晚你就等著睡地上吧!」低沉而熟悉的嗓音在她耳邊迴盪,像是近在颶尺,打破了她的夢境,驚擾了她夢裡的追逐。
柳清秋睜開眼睛,有些不清楚狀況的猛眨眼。映入眼簾的是覆蓋屋頂的翠綠色芭蕉葉,還有蓋住她口量的一大塊毛茸茸的獸出。就是這塊獸皮讓她喘不討氣來的,她有些氣憤的將獸皮推開,卻發現自己像是一顆粽子,結結實實的被包裹在數不清的皮革與獸皮之間。
她還是有些冷,包裹在皮革下的身軀仍舊穿著濕淋淋的衣裳,粘在皮膚上很不舒服,讓她不由得聳聳肩,想讓衣料跟皮膚分開些。而略微乾燥的地方,海水已經結晶成細小的鹽粒,碾壓在受過傷的皮膚上更是一種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