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個禮拜大學畢了業之後,柳凝語的生活步調一下子全亂了。雖然在這之前她的生活也不見得多有規律,但是好歹有一個學生這個職業當免死金牌,即使每天醉生夢死,忙著和一票同學邊做報告邊享受墮落,還不至於被冠上「米蟲」的封號。而如今一旦畢了業,狐群狗黨都做鳥獸散了。別人是在畢業前好幾個月就開始找工作,而她卻一路玩到畢業當天,散漫的個性注定她要當上一陣子的無業遊民。
「你難道事前沒有做任何計畫,完全沒有為就業做準備?」冷家排行第三的冠爵不抱希望的問。
凝語抬起頭,強迫自已迎視那雙眼睛。她心虛得好想吃顆牛皮糖,好讓自己平靜下來。「我之前寄了很多履歷表出去,同學們都是這樣找到工作的,但是很奇怪,都有公司通知他們去面試、考試,唯獨我不管寄多少履歷表出去都是石沉大海。」
陽光灑落在客廳裡,灑落在她的身上,讓冠爵能更仔細的端詳她,看出這個女孩在幾年間的驚人轉變。潔白的臉龐上,那皮膚溫潤得不可思議,彷彿是上好的美玉,看不到任何瑕疵,粉嫩剔透的肌膚吹彈可破,光潔的額頭被劉海隨意的覆蓋著,彎彎的細眉襯托著那雙明亮、卻有些慵懶的翦水雙眸,加上欲語還休的紅唇。
「以你那種成績,任何公司都不會願意給你機會的,那些收履歷表的人會在第一關卡就毫不留情的把你刷掉,你沒有收到任何通知是理所當然的。」冠爵平靜的說,淡漠的表情沒有絲毫的改變。
凝語咬咬牙,握緊拳頭,不高興的撇開頭。「我知道自己的成績爛,但是你用不著這樣諷刺我。」
「我沒有諷刺你,只是陳述事實。」平靜的聲調沒有什麼起伏,只是加入一點的笑意。
她呻吟一聲,終於忍不住的拿出口袋裡的牛皮糖,迅速的剝開包裝紙,把糖往嘴裡扔。「姊夫,我恨死你的誠實了。」
這次輪到男人皺眉頭了。
「我不是你的姊夫,況且我也說過很多次了,不要這麼叫我。」
「一時改不了口嘛!我已經這樣叫了你十幾年了。」凝語聳聳肩。
事實上,冠爵並非她的姊夫,只是他與大姊柳瑗同年,兩個人自小同班,到了大學又是同科系的風雲人物,如此出色的男女從小就被旁人認定是一對佳偶。凝語更是從小就纏著冠爵叫姊夫,但是年歲漸長,當冠爵與柳瑗各自開始工作之後,雖然是鄰居,兩人卻常常好幾個禮拜見不到一次面,反倒是凝語,冠爵三天兩頭就可以看見她在冷家出沒,在冰箱前翻東翻西,看有沒有自己喜歡吃的糖果,像是不定時過境的蝗蟲,絲毫不知道要客氣。
比起冷靜美麗而極端優秀的柳瑗,冠爵反而比較熟悉這個有些迷糊的小女人。或許這就是他堅持她不能繼續叫他姊夫的原因。
冠爵雙手在胸前交疊,劍眉微微揚起,複雜的眼光裡有著沉思的神采。
一直以來,凝語總是認為他是冷家四兄弟之中個性最溫和的,他每一分每一秒都那麼的從容不迫,溫文有禮,她有記憶以來,從不曾看見他發脾氣。他是個冷靜的人,不似那幾個性烈如火的兄弟,他腦筋清晰,條理分明,堅持自己的理想而貫徹到底。
他是個清楚自己想要什麼的男人,而且往往一旦有所決定,就沒有任何事情能阻礙他。
冷家的優秀遺傳給了冠爵出色的儀表,但是不同於其他兄弟,他的身邊從來不曾有過特意來招引的蜜蜂蝴蝶,所有的女人一看見他身邊的柳瑗,全都知難而退。就是到了兩人都出社會之後,冠爵身邊也不見什麼親密女友,凝語一直以為他是在為大姊「守身如玉」。
但是十幾年下來,柳家、冷家的眾人都樂見其成,這兩個人卻始終平平淡淡,沒有什麼激烈的火花出現。凝語開始有些好奇了,但是在冠爵身上,她找不出任何解答,她甚至看不清濃眉下的炯炯雙眸,那平靜的眼光所代表的意思,那熟悉的眼神裡包含了太多她無法理解的複雜。
「要是想進我的公司工作,你就必須把這個稱呼給戒掉。」冠爵的聲音在冷家的客廳裡迴盪,緊皺的眉頭能看出他的不樂意。
凝語整個人從沙發上跳起來,口袋裡的糖果全灑了出來,五顏六色的糖果滾了一地。她溫潤的唇因為驚喜而張開。「你答應讓我進你的公司工作?」
冠爵微偏著頭,頗為無奈的看著眼前這個小女人。打從她包尿布開始,他就認識她了,從小她就有辦法把每件簡單的事情搞成大麻煩,之後再找來倒楣的人幫她收拾殘局。而她這種惹麻煩的功力也隨著年齡增長而愈見精進,剛答應讓她進自已的公司,冠爵就感覺到頸後的寒毛豎立,彷彿在提醒他,未來的日子鐵定是多災多難。
「我能夠不答應嗎?你甚至聯絡到我們那正在做環遊世界之旅的父母,讓他們直接傳真命令下來,要我把你『請』到公司裡去,免得讓你淪落到去領失業救濟金。」冠爵把手中的傳真紙丟進垃圾桶。
冷家與柳家是將近三十年的老鄰居,兩家孩子的年齡相近,父母之間的感情也頗為和睦。半年前兩家的家長收拾行李出發,把已經能夠獨當一面的孩子們丟在家裡,開始了為時三年的環遊世界之旅。
凝語把地上的糖果撿回口袋,燦爛的微笑著。「聯絡爸媽跟冷伯父、冷伯母的是大姊,她任職的那間公司在世界各地都有駐外代表處,所以要找到他們簡直是易如反掌。」提起大姊的神通廣大,她驕傲的抬起下巴。
柳瑗目前是一家通訊公司的高級主管,也是業界頗具盛名的女強人。但是體內流著相同血液的凝語簡直連柳瑗的一根指頭都比不上,她散漫迷糊,玩電動玩具時雙眼發亮,工作時則變得昏昏欲睡,以至於落到如今還要利用人情壓力,才能在冠爵的公司弄到一個工作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