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雙手浸入冰涼的水中,搪瓷的水盆裡盛著清水,以及些許清香的花瓣。光潔的雙手揉搓著毛巾,讓毛巾吸取了涼涼的水,隨著花瓣在搪瓷水盆中載浮載沉。她輕抿著唇,偶爾伸出手擦拭額上的汗水。
「暗夜」因為長年被東方集團制衡,決定綁架東方傾城,用以跟東方旭談判。美麗高傲的傾城自從被雷厲風帶回來後,被下了麻醉劑,始終是沉睡的。
芷瞳在飛機上開口,要求照顧傾城。在她昏迷的這段期間,關心她的一切,衣不解帶的照顧著。就連自己都難以解釋這樣的行為,芷瞳沉默的看顧昏迷中的傾城,而當初綁架兩人回來的卡瑞洛與雷厲風,似乎正與「暗夜」高層在討論大事。
她照顧著傾城,是因為對方到底是因為她而分散注意力,以至於被囚禁。她總覺得應該背負些責任,至少在「暗夜」決定如何處置傾城前,好好的照顧她。
芷瞳總是在背負著罪惡感,而她之前的生命就是被那些所謂的責任、所謂的罪惡感壓迫著。在與卡瑞洛相遇之後,她總是一再的掙扎著,卻無法罔顧心中的罪惡感。他是如此邪惡且罪惡,而她靠他那麼近,就連心中的迷惑都會成為沉重的壓力。
從小具備的良知不斷告訴她,千萬要抗拒他、鄙棄他。奈何他實在太過強大,她怎麼也無法與他對抗,在視線交纏的某些時刻,她心中的恐懼會在他的眼眸裡沉淪。
走出安置東方傾城的房間,她端著水盆走入迴廊。迴廊內的火炬長年不減,她熟練的走進空曠的庭院,往隱密的水泉處走去。陽光是暖洋洋的,空氣裡帶著藥草的香氣,恍惚間會忘記這是一個可怕的罪惡之城。
水泉在瓦雷斯古堡的角落,甚少有僕人知道這處地方,一池清澈見底的甘泉,泉水從岩石間湧出,經過水池後,湧成一灣溪流,四周環繞著濃密的森林。這是三年前她居住在瓦雷斯時,卡瑞洛帶她來過的地方,她記得這裡的水清景美。再度回到瓦雷斯,她總是習慣來這裡取水。
將搪瓷水盆放人水池裡,她舒緩的吐了一口氣,輕撩著素色的裙擺,赤裸的足踏進溪流裡。仰起頭,風吹拂過髮梢,她幾乎要忘記如今的她只是一個被囚禁的奴隸。
卡瑞洛來到水泉處,所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景。他美麗的女奴閉著眼睛,仰頭承受陽光,肌膚散發著玉一般的光澤,黑髮有些凌亂,宛如森林間的精靈,溫潤的唇彎成淺淺的笑容。他的心狠狠的一震。
只有在她獨處時她才會露出那種微笑,溫柔而美麗,像是得到了希冀的幸福。她從來不會給他這種笑容,在看著他時,她的眼底充滿憂慮。
「我以為你會待在城堡裡,畢竟你在飛機上是如此堅持,強烈要求著要照顧東方傾城。」他開口說道,打破沉靜的氣氛。
聽見卡瑞洛的聲音,芷瞳驀地一驚,不由自主的鬆開手,裙擺霎時間落人水池中,像是綻放的花兒。她睜開眼睛,有些慌亂的往後退去,卻踏著了溪流底柔軟的沙,整個人狼狽的跌進溪水中。她發出微小的驚呼,轉眼已經成了濕淋淋的水人兒。
看見她嘴角的微笑消失得如此迅速,他的眼眸變得黯淡。
芷瞳在水裡掙扎著,好不容易才站起身來,身子因為浸濕而發抖。瓦雷斯的日夜溫差很大,水溫也很低,戲水是很舒服,但是整身都弄濕卻只會感到遍體生寒。
「我只是出來端水。」她吞吞吐吐的說道,咬著下唇。
岸上站著卡瑞洛,以及身穿深色長袍的牧師,芷瞳認出那人是「暗夜」的負責人,瓦雷斯的最高領袖,她在三年前曾經見過牧師數次,總是因為對方眼眸裡宛如死神般的冰冷而戰慄。
牧師對她禮貌的點點頭,深色長袍讓四周的陽光都為之黯淡。「好久不見了,沒想到還能見到你。」他的眼眸裡沒有任何的生氣,像是死神般空寂。
芷瞳不知因為那雙眼睛,或是因為冰冷的泉水而發抖。她不敢上岸來,直覺的想避開這兩個男人。
「如果有可能,她大概希望這輩子都不要再見到我們。」卡瑞洛冷笑著說,不顧泉水的冰涼,沒有褪下衣衫與鞋襪,直接踏入水池中,筆直的朝她走去。
「你太在乎這個女人,這樣會招來危險。」牧師靜靜的說道,手中捧著聖經,如此聖潔的形象在瓦雷斯這個罪惡之城裡不啻是個諷刺。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他冷漠的回答,涉水朝她接近。
「一旦你的情緒影響到了組織裡的行動,帶來無謂的危險,那就不單單是你的事情了。」牧師的聲調沒有半分的改變,卻仍能讓人聽出他話裡的威脅。
卡瑞洛的動作停頓,緩慢的回頭瞠視著牧師。他多年來聽命於牧師,甚少反對什麼,但是當牧師的話語裡有著對芷瞳的威脅,他心中就燒起憤怒的火焰。
「她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奴隸。」他冷硬的說道,想要強調她的不重要,想要讓牧師把眼光移開。他直覺的想保護她,非關佔有慾,或是什麼奴隸與主人的關係,他就是無法解釋的不能看到她受到任何傷害。
「你我都清楚,她不僅僅是如此。若不是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我必須借助組織裡的所有人來與東方旭做最後談判,我會下令殺了這個女人。」牧師平靜的說,彷彿殺死一個女人對他而言跟殺只螞蟻沒什麼兩棟。「但你我都知道,那會讓你失控的,不是嗎?」他嘴角難得露出一絲絲微笑,卻教人感到膽戰心驚。轉過身子,長袍掃過茵茵綠地,牧師寂靜無聲的離開,消失在森林之中。
卡瑞洛的濃眉緊皺著,知道牧師所言不暇。任何人都看得出來他太過在乎芷瞳,從三年前起他就罔顧任何安全的理由,甚至帶著她來到瓦雷斯,不論何時都將她帶在身邊,像是有了毒癮的人離不開毒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