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九世輪迴,他在時空中尋覓……
浩雷在複雜的情緒中醒來,嬋娟卻依然沉睡。
她的夢境還沒有結束,被封印了數百年,她一直在等他,直到在文物博物館中遇見蘇戀荷,才聽從勸告,帶著希望與愛戀轉生而來。這一世,她必須告訴他真相。
嬋娟睜開眼睛,看見身旁已經穿好衣裳的浩雷。
回到「琉璃居」時夜已深沉。大門旁數百盞中國式的宮燈,投射在建築物的琉璃瓦上,流轉出繽紛的色彩,景致美得令人忘卻呼吸。
「你對楚家大宅有多少記憶?」嬋娟在回房的途中突然問道。
浩雷想了一會兒。「我的記憶全是夢中的片段,大部分是和你相處的情景,對於建築物倒不是很留意。」
兩人剛好走到夏院的荷花池畔。
「前世你是住在映月閣吧?旁邊還有一個荷花池。」她說道,依稀想起一些楚家大宅的庭院閣樓。
「是啊!」嬋娟回想著。「經過一片柳林就是你的書齋。」她停了一下,想起書齋裡那把造成一切悲劇的描金龍圖扇。
兩人的心同時震了一下,記起了遠古的痛苦。相隔漫漫時光,如今想起來還是一陣心痛。
嬋娟首先打破沉默,強顏歡笑的說:「不知道那把扇子如今還在不在?」
「通敵證物。」浩雷把心武裝起來,還記得刑囚時的嚴酷與恐怖。那些日子,楚霽雲是靠著對水月的思念而活著的。「隨著明朝的覆滅,文物大都流失了。」
嬋娟點點頭,心中感慨萬千。
存心避開這個話題,楚浩雷開口說道:「今晚想到哪裡去用餐?你昨晚可是錯過了南京的各類美食喔!」他笑著,把心中沉重的感覺硬是壓下去。「朱炎對吃的方面挑剔得很,每一個居住地都聘請名廚坐陣。『琉璃居』的廚子聽說極擅長南京的道地菜餚,以及秦淮河畔的精巧糕點,你昨晚吃的東西只是他的牛刀小試而已。」
南京故都,六朝金粉與十里秦淮,嬋娟早在從前就聽說了許多,這一次匆忙跑來南京,瀚禹還塞了一些旅遊須知給她,耳提面命的告訴她不少非玩不可的觀光重點。只是那時嬋娟的心思全擺在紅玉古鐲上,根本沒有用心去聽。
雖然眼前浩雷完全不想去尋找真相,嬋娟卻也不心急。
內心深處她太清楚,兩人已經到了南京——這個前世愛恨交織的舞台,就算他們存心不去碰觸,那些過去還是會自動找上門來的。
「隨便你吧!我沒意見。」嬋娟說道。
驀然,手腕上的鐲子變得極燙手,嬋娟忍不住驚呼。
「怎麼了?」浩雷關心的問。
他低頭觀察著鐲子,發現它竟紅得有如鮮血,嬋娟慌忙的把灼熱的玉鐲放進冰涼的荷花池中。
「不知道為什麼,鐲子的溫度又突然升高了。」
「像在陽明山上那一次?」浩雷問,疑惑的看著嬋娟。「可是我沒碰它啊!」
她一直等到鐲子的溫度降低,只剩下微溫時,才敢把手從水池中伸出來。「或許鐲子又感應到什麼了吧!今天在文物博物館中拿到八卦盒子時,鐲子的溫度也曾突然升高,只是不像現在這麼燙手就是了。」她邊說邊把手拭乾。「我想在吃飯前梳洗一下,我們先約好時間和地點好嗎?」
浩雷點頭。「嗯!夏院後面有一個雨花石亭,全部用雨花台的瑪瑙石建築而成,我吩咐廚子把餐點送到那裡去吧!景致不錯,也夠隱密。」夠隱密才能在今晚勾引她。天下男人想的都是一樣的,尤其像楚浩雷這種深陷情海的人,要了她的心,更要她的人。再重複幾次昨晚那種煎熬,他鐵定會瘋。
情已深濃,綿綿訴不盡的前世今生,他沒有理由不讓嬋娟成為自己的人。前世不能成為比翼鳥,或許這一生能成為相依相守的連理枝。
嬋娟深深的看他一眼,不再多說什麼,只是點頭答應他的提議,然後裊裊的轉身回房。
浩雷在原地站了許久,直到月光灑落在「琉璃居」中,才慢慢走出夏院,去安排一切。
又是一個月圓之夜。
在浴池中坐到水溫變低了,嬋娟才懶懶的離開池子。剛沐浴過的肌膚宛如粉紅色的大理石,溫潤動人,熱氣蒸散了嬌軀上淡淡的熏香,整間屋子瀰漫著神秘的香氣。嬋娟緩慢的把長髮綰到頭上,總覺得鼻端飄浮的香味似曾相識。
那是入浴時,一個年老的婦人拿給她的沐浴香膏所散發的氣味。嬋娟猜想,那婦人或許是「琉璃居」的工作人員吧!幽香的沐浴香膏盛裝在一個由雨花石雕琢而成的瓶子中,古樸得看不出年代。她很喜歡那種香氣,隱隱約約感到自己在前世似乎也曾聞過這種氣味。那時,她是異族的邊塞女子,和御醫的侄子深深相戀,宛如水中的明月,飄浮在悠悠的十里秦淮中。
或許數百年前的一個夜裡,水月也曾用這種古老的香膏沐浴過,在南京的同一個月夜中,想著同一個男人。
曾在「魅惑人間」看過蘇戀荷仿古的打扮。嬋娟學著她,用一支髮簪把長髮全綰在頭上,挑亂幾綹青絲,細細的垂落在潔白細膩的頸項上。
朱炎很顯然是個中國癡,要求「琉璃居」的工作人員全部穿著古裝,理所當然,供應給住宿者的衣服也全都是古裝,似乎想讓住宿者感受一下時空交錯的趣味。
這種巧思,在嬋娟感覺起來更為強烈。
衣服是上好的南京雲錦,嬋娟一眼就認出來了。說不出是什麼原因,從沒有看過錦緞的她,卻在看見衣服時,立刻在腦海中想起一些片段,彷彿她極熟悉這種只產於南京的織布。
對了!霽雲為水月所訂製的嫁衣,用的正是這種雲錦。
那件嫁衣應該早已在歷史中殘破了,水月始終沒有穿上。她守著許諾,不肯違背,以致走上絕路……
記憶到就中斷了,嬋娟感到眼眶濕漉漉的,連忙把淚水抹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