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情感的衝擊,霽雲的愛恨交織、浩雷的癡愛情狂,在他腦海中不停的轉動。他愛她,前世今生都一樣,但那些心痛還留在靈魂中。如她所說,愛得深,恨得更深。
為什麼水月要背叛他?先是毀了兩人的誓言,繼而負了自己的承諾,他們的山盟海誓成了無聊的空句子。
他在梅林中顛顛倒倒的走著。突然間,梅林變得光亮,他在亮光中看見一個老人,正是在命相館中所見到的先知。
「不聽我的勸,終究還是要吃苦的。」老人皺眉。「怎麼你還是不肯聽呢?」老人伸手一揮,四周變得黑暗一片。「罷了,看在那個癡情的魂魄份上,我就破例一次吧!」
老人的聲音飄遠了,浩雷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說了你又不相信,就讓你自己看一看吧!」
四周變得明亮了,華麗的宮燈被點上,空氣中飄散著藥草的香味,整個庭院樓閣中都是忙碌的傭人。
這是明朝年間的楚家大宅。
浩雷伸出手,反覆的看了看,發現自己還是實體。跑到傭人面前揮揮手,傭人卻完全看不見自己。他回來了,不!應該說,他的魂魄回來了。
迴廊上有聲音,他轉頭一看,赫是臉色蒼白的水月。他匆匆忙忙的往叔父居住的主屋走去。浩雷飄到她身邊,緊跟著她。
主屋的大廳,貴為御醫的叔父楚成言高坐在主位上,臉上的表情是他不曾見過的陰狠惡毒。記憶中的叔父總是沉穩慈祥的,他不曾見過他如此可怕的臉色。
看來水月見過,他忍不住發抖,強迫自己直視叔父的眼睛。
「叔父找我有事?」
「啐!」一杯熱茶險些飛濺在水月臉上。「一個蠻女有什麼資格叫我叔父!」
浩雷全身一僵。一直以為叔父不在乎水月的出身,看來他錯得離譜。
水月抹抹身上的茶漬,沒有說話,像是已經習慣了。
「霽雲被帶走也有半年了,」楚成言緩慢的開口,完全不在乎水月的痛苦。「我得到消息,他已經到了南洋,每天生不如死的被刑囚。」
她猛然抬頭,眼眶中盈滿淚水。
浩雷的反應是緊皺眉頭。被捉走半年?叔父應該已知道他人安全的在北京,為什麼告訴水月他在南洋?
楚成言慢慢的端起茶杯,戲弄的轉玩,一如戲弄垂死老鼠的惡貓。
「我可以讓南洋那些蠻子整死他。」
「為什麼?」她顫抖的問,深切感覺到眼前這個男人有多邪惡。「霽雲是你的親侄子啊!」
「沒錯!他是我的侄子。」楚成言逼近水月蒼白的臉。「有一個秘密我一直忘了告訴你和楚霽雲那小子。我恨他老子,那個我必須稱為兄長的人。就因為他早我兩年出生,所以繼承了一切財產!論聰明才智,他哪一點比得上我?哈!枉費他在京城中有俠客的稱號,我只要稍稍下一點藥,他和他妻子還不是一起睡進棺材裡?」他笑得極狂妄。
站在一旁的楚浩雷恨不得把他活活掐死。
「至於楚霽雲那小子,我原本想放他一馬的,因為他成年後就表態,在成親之後要和妻子遊山玩水,完全不理會家產。問題是,他千不該、萬不該想娶你這個蠻女。楚家要是真娶了個蠻女進門,我在皇上與眾王侯的面前還抬得起頭嗎?所以我決定先下手為強。」
楚成言看著水月,滿意於她的痛苦與恐懼。
「你以為是誰去告發楚霽雲藏有燕王摺扇的啊?」
浩雷和水月一樣,呆若木雞的瞪著楚成言。
「我的老天!是你。」水月低語。
「我看透了那傢伙的心態,知道若是出事,他一定一口氣全扛下來,如此一來,一石二鳥。把楚霽雲掃出楚家大門,又能在皇上面前邀功。」楚成言得意的說。
不可能!不可能!將他養育成人的叔父竟然是殺父兇手,更是將他出賣給朝廷的人!?浩雷不敢相信的緊閉眼睛。天啊!原來自己一直被他玩弄於股掌間。猛然又張開眼睛,難道楚成言寄給他的信也是謊言?可是水月也承認了將要成親啊!浩雷的腦袋一片亂。
「我可以讓南洋的蠻子整死他。」楚成言又重複說道,威脅的意味更重了。「除非……」
水月深吸一口氣。「你有什麼條件,說吧!」
他捏起水月小巧且惹人憐愛的下巴,輕浮的挑眉。
「除非你能做我的女人,不是我的妻子,也不是我的妾,你這種蠻女只配替我暖被。」他要羞辱楚霽雲,徹徹底底的羞辱。「首先,我要斷了他的奢念。」楚成言丟下幾張紙。「寫!告訴他你決定出閣,說你不能等他。」他知道水月識字,當初楚霽雲要教他識字時,楚成言曾經大力反對過。
浩雷站在水月身邊,心中萬般不捨。
一個邊塞女子,深宮內院的,她無法逃出去,只能用她所知道的唯一方法幫助他。
她寫了,字字都是血淚。
楚成言在一旁奸計得逞的冷笑。
水月看著信被封上,被人送走,卻不知道信並不是送去南洋,而是送到北京。在她為霽雲的生死擔憂時,霽雲已成為燕王的手下愛將,在北京不可一世。
她的臉色白得像沒有生命的蠟像,沉重的轉身走回映月閣。浩雷在他身後跟著。
早該看出來那個人有多邪惡,若不是楚成言,霽雲不會被流放南洋。但是,她能去向誰訴說?一個是堂堂的御醫,一個是邊塞的蠻女,人們會相信誰?
她還記得自己的諾言: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魂。她絕對不能讓那個人污了自己的清白,寫下將出閣的信只是緩兵之計。
回到房中,水月拿出房中的各類藥石。從小幫著楚成言整理藥材,她對這些東西太熟悉了。
砒霜,只要吃少量就能致命。她知道死前會極端痛苦,但是比起讓楚成言玷污,她寧可一死。
浩雷只感覺完全的無助,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自盡,卻完全沒有辦法幫助她;淚水恣意的漫流,心被撕裂、啃蝕,但無力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