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綾蘿竟會與冥王有著密切關係。這是當初南宮揚始料未及的。
「怎麼沒說?」東方滅明有些不滿,瞇起眸子。
「早點知道這些,只會替你跟嫂子招來麻煩。」知道事關嫂子安危,他知情不報的罪就可以減輕些。
果不其然,東方滅明沒有再追究,只是用眼神示意他明說。
喝了一口酒,南宮揚閒散的放鬆身子,微瞇著眼,像頭即將睡去的野生動物。他的一切光芒都是內斂的,展露在眾人面前的,是無限的慵懶,以及看似無害的笑容。
平靜水流下的漩渦,通常看來沒有危險,然而若有人膽敢涉入,通常只有滅頂一途。
「我見到了前代冥王,他招我前去,談論關於他那個三年前繼承了冥王之位,卻很愛到處管閒事的孫女兒。」伸出手,他懶懶的擺指向宮嬙柳。「那位現任冥王,就是當初在暗地裡保護你的人。」
她微微一愣,心中隱隱浮現真相的輪廓,只是聽多了冥王的種種事跡,她無法接受眼前顯而易見的事實。
「這跟綾蘿無關吧?」她抱著最後希望問。
東方滅明澆熄了她的希望之火,轉出好友話中的含意,沉穩的宣佈,「綾蘿就是現任的冥王。因為這樣,所以她才能得知我們的一切行動,以冥王帖給予協助。」
她發出呻吟聲,將臉埋在丈夫的頸項裡。「天啊,我竟然拿那些你煮焦的豆漿給她喝。」不再替綾蘿擔心,她反而憂心這樣對待救命恩人,怕是會下地獄了。
他拍拍妻子,濃眉緊皺著,知道那些豆漿喝起來有多麼可怕。
「前代冥王還說了些什麼?」東方滅明直接切入主題。
南宮揚發出輕笑,懶懶勾著嘴角。「沒有談論到什麼正經事,老人家對於我的應對與態度非常不滿意,沒談上幾句,就感歎我只是空有虛名的繡花枕頭。」
當初談了不到幾句,老人就感歎南部族長的寶座坐錯了人,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很禮貌的將他踢出大門。老人家修養好,沒有補踹他一腳,嫌這次對話浪費了寶貴的時間。
東方滅明看著他,緊握著妻子的手,露出心照不宣的笑。
南宮揚平日的態度與一般豪門揮霍不成材的子弟沒兩樣,身為南部各大族的族長,他接掌族長之位的頭幾年,還曾經大力整頓各族的分配,調停一些利益與權勢的紛爭,之後就展開了一般人無法想像的享樂生活。
若不是前些日子因為宮嬙柳的事,他插手辦了些正經事,讓人意外他並非昏庸之輩,不然他這個昏君的形象真可說是無懈可擊。
輕鬆的交握雙手,修剪得十分平整的男性黝黑手掌,輕覆在淡灰色的帖子上。他腦海中浮現一雙精靈般可人的眼眸,想起綾蘿帶著狂野,以及太過聰明的眼神。打從一見面起,他對這小丫頭有著奇異的好感。
是因為在靈魂深處,他也看出兩人的相似之處嗎?
長指滑過細緻的絲綢仿宋字。他曾經半開玩笑的用指節摩挲過她光滑潔潤的臉龐,那觸感至今記憶猶新……
「前代冥王蟄伏已久,這些日子來有些不甘寂寞。他想著要重新奪回往日的權勢,首先第一步就是籠絡其它的龐大勢力,而最方便且牢不可破的籠絡,就是聯婚。」他平靜的說。
東方滅明挑眉,抱著有些看好戲的心態。南宮揚無異是他與妻子的媒人,而眼見媒人有了複雜的男女糾葛,他有些幸災樂禍。
宮嬙柳興奮的眼眸發亮,身子往前靠。「你是候選人之一?」
「落選的候選人。」他帶著笑回答。「前代冥王對我已經完全死心,想來他手下的那些長老老早就曾經向他提過我素行不良,不配成為候選人。而他老人家則是在與我會面後,才全然的放棄聯婚的希望。」沒有野心與能力的族長,當然不配成為綾蘿的夫婿。
「那麼他們抓綾蘿回去是為了什麼?」宮嬙柳忍不住問。知遭好友被排除在候選名單之外,她好生沮喪,不由得擔心起綾蘿。
南宮揚與東方滅明交換了一個眼神,兩個男人心裡都雪亮明白。會派出人抓回綾蘿,代表事情已經進入最後階段。
「看來,他們是找到適當人選了。」他緩慢的說,仍舊維持一貫的慵懶,沒有人發現,他故置在冥王帖上的雙手略微緊了些。
以為跟那小丫頭的緣分,大概就如同短暫交錯的光芒,轉瞬間就各分東西。
擁有各自的身份,擁有各自的權勢,擁有各自的包袱……
他們該是無緣的吧?
指下的冥王帖,被陽光更燙出些微的暖意。他沉默著,慵懶的黑眸深處有著難解的謎。
※ ※ ※
她的憤怒已經超過臨界點,一如即將決堤的洶湧江水。
下了車,眾人一字排開,恭敬的彎腰等著她進屋,對她狼狽的模樣早已司空見慣。
都已經回到這裡,她知道再賭氣也是沒有用,只能硬著頭皮下車,忍住滿腔怒氣不對黑衣人們發洩。這些人只是奉命行事,要出氣也該找那些下令的老骨頭。
「恭迎少主。」人們齊聲喊道,不少人露出笑容,偷瞄著這個年輕貌美的冥王。
綾蘿不耐的揮揮手,腳步沒停。她不喜歡這個稱謂,太過沉重了些,聽人這樣喊她,她就覺得肩上突然壓了幾十斤的重擔。
這是一間坐落在南部,佔地遼闊,設計精美的中國式莊園,名為豫園。因為設置在禁區內,所以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接近。經過小橋流水,嶙峋假山之後,在林蔭之間方可見到龐大而精緻的木質建築。
她走在典雅的建築之間,總會有時光錯亂的感覺。這些中國式的裝潢,代表著上一代心中對昔日榮華的緬懷。
奈何,一切已經物是人非,多少絕代風華已經消逝,徒留過往的野心與喟歎。她所接掌的,就是這些再難回天的勢力。
推開雕花木門,聞嗅到花彫香醇的氣味。偌大的點春堂裡,擺放著龐大的圓形雲母石桌,石桌旁有著二十四張酸枝鑲檜的百年座椅。而堂匾之下,是而張陳舊的紅木太師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