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莊嚴肅穆的禮堂,年代久遠的雕像沉默的觀看著。
年輕女子低垂著頭,白皙潤澤的面容是虔誠的表情,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個頭髮花白、面容慈祥的老人,他手上捧著一本書,書頁因為年代久遠已經變得有些泛黃。是啊,這本書的歷史一如兩人身後那座雕像一般久遠。
聲調平緩的誓言迴盪在禮堂中──
「君莫愁,你願意從此付出你的所有心血,傾盡一生的所有嗎?」
「我願意。」
「君莫愁,你願意從此愛護他們、關懷他們、扶持他們,不論自身是健康富有,或是生病窮困嗎?」
年輕女子深吸一口氣,「我願意。」
老人微微一笑,看著自己的得意門生。有那麼一瞬間,君莫愁覺得老人的笑容與他身後的那個雕像一模一樣。
孔子的雕像也在對她微笑。
老人合起手上的《論語》,古老的書本也成了這場典禮的見證人之一。
「君莫愁,我在此宣佈你正式成為國中老師。」蒼老的聲音說道,帶著隱約的笑意。
女子再次深呼吸,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她已經準備好了,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就像急著要上戰場的年輕戰士,她的心帶著無比的熱情與熱切,準備要去「照顧」那些學生。
但是,那些國中生還沒準備好。
第一章
深秋時節,空氣中帶著微微涼意,雖然君莫愁身上穿著長袖棉衣,但是天黑之後,冰涼的秋意就從她裸露在外的修長十指,慢慢的爬上手臂,然後滲透進她的四肢百骸,讓她手腳逐漸變得冰冷。
其實,天氣變冷只是原因之一,她手腳發冷的主要原因是由於緊張。
她站在高高的圍牆之外,很用力的把頭仰高,開始考慮要用什麼方法攀上圍牆。紅褐色的磚牆,在太陽下山之後變成沉重的灰黑色,無言的散發某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訊息。圍牆外的數棵大樹更為這座大宅添加了陰森的感覺,莫愁咬咬下唇,看著深鎖的大門。
她用力的深呼吸,小巧卻渾圓的胸脯起伏著,直到她覺得胸腔因為吸入太多空氣而隱隱刺痛著,才一鼓作氣的攀上圍牆。
爬牆的過程不太順利,她試了很多次都無法爬上那道兩公尺高的磚牆,幾次好不容易爬了一半,卻又硬生生的滑了下來,長袖棉衣已經有多處磨損,連細嫩的肌膚都被磨傷了。莫愁大大的眼睛裡蓄滿了淚水,但是也有更多的堅決。
就不信爬不過這道該死的圍牆。
經過半個小時的奮鬥,莫愁終於攀上了圍牆頂端,她手忙腳亂的坐在圍牆上,臉上的笑容像是她剛剛征服了聖母峰。看來很簡單嘛!這座大宅子似乎沒有什麼保全裝置,任她在這牆上爬了半天,也不見有人來制止她。她心裡暗自竊喜,但是一種不安的想法也從腦子裡冒出來。
不安裝保全裝置,會不會是因為這座宅子的主人知道不會有這麼笨的小偷,敢來捋虎鬚?還是因為根本沒有人敢涉足這裡,更別提來這座宅子裡偷東西了?到時候說不定慘死在亂槍之下,或是踩中地雷什麼的,被炸得粉身碎骨,而來幫她收屍的人得玩拼圖,先把她的身於一塊塊的拼起來。
是這樣的嗎?
莫愁用力搖頭,把腦子裡的胡思亂想給搖掉。她不應該多想什麼,現在已經是箭在弦上,不發不行了,況且她早就抱定無比的決心,無論如何一定要救出那個孩子。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小心翼翼的翻過圍牆,眼角似乎瞄到大門上掛著一塊牌子,不過因為天色太暗,完全看不清那塊牌子上寫些什麼,她沒有放在心上,依舊專心一意的、緩慢的把嬌小的身軀從兩公尺高的牆上往地面移動。
奇怪,才兩公尺的高度而已,她怎麼突然感覺自己離地面好遠好遠?莫愁伸出一隻腳,徒勞無功的對地面上那片可望卻不可及的韓國草皮晃動。她緊張的嚥了一口唾液,不但發現她構不到地面,更驚恐的發現她整個人的重心已經往下滑去,現在就算她想修正姿勢也來不及了。
或許她可以把腳再伸長一點,只要她有勇氣把緊緊攀在牆上的手鬆開。很簡單嘛!只要慢慢的把手鬆開……
莫愁維持這種姿勢考慮了五分鐘,努力培養勇氣。直到她手臂上的肌肉都在刺痛的抗議,手心也因為冷汗而濡濕時,她才稍微的鬆開緊攀在牆上的手。
然後──
「啊……」頻率極高的尖叫聲在寬廣無人的庭院迴盪。
身段嬌小的莫愁摔倒在柔軟的韓國草皮上,濃密的長髮掙脫橡皮筋的捆綁,零亂的四散開來,把她的身子包裹起來,和她特地穿著的黑色棉衣渾然形成一體,一瞬間她看起來就像是被一張黑色的絲網給籠罩住。
她在地上躺了幾分鐘,皺著眉頭動一動自己的四肢,看看有沒有「摔壞」什麼。還好圍牆的高度不算高,而草地又很柔軟,莫愁知道自己沒有受傷,頂多明早起床時身上會有一些淤青。
莫愁緩慢的悃起頭,用小偷的心悻觀察一下四周,決定沒有人之後才跳起來。首先轉過身,她狠狠的踹了那道無辜的圍牆一腳。
「可惡,不但這裡的主人可惡,連這裡的圍牆都這麼惹人厭。」莫愁不高興的念著,洩憤完畢後轉過身來,才往主屋的方向走不到五公尺,就聽見一陣讓她頭皮發麻的聲音。
狗兒在吠叫著。
她眼神呆滯的看著狗從夜色裡奔跑出來,腦子裡一片空白。
莫愁終於知道大門上那塊牌子,上面寫些什麼了。
狗兒持續逼近,吠叫的聲音在她耳中聽來充滿了敵意,就像是狗兒正在很興奮的說:「我要咬你、我要咬你……」
一隻狗,不對;二隻狗,不對;三隻狗,不對……
是一群狗!一群為數眾多,看起來面目可憎、小頭銳面、獐頭鼠目,還流著口水的狗兒全朝莫愁撲過來,彷彿當她是它們今晚的大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