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被他犧牲的部下,當年所背的罪名有哪些?」滅明強迫自己發問。他知道自己有些殘忍,卻又不得不問。他們必須得知一切陰謀的內幕,否則沒有辦法反制傅欽文,更別提替嬙柳洗刷罪名。
北雲從看見嬙柳的那一瞬間,就已經認出她的身份,卻禮貌的沒有說破。他若無其事的說道:「罪名可有一大串啊!那個部下叫做孟嫚雨,原先是商界有名的人物,年紀輕輕就在商場上叱吒風雲,做事簡潔明快,當時號稱是台北市最具身價的單身女子,加上她長相極為出色,許多商業鉅子都敗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不過這女人也著了傅欽文的道,被整得慘兮兮的。」
兩個男人同時看著坐在一旁的嬙柳,她低垂著頭,長長的眼睫毛遮住了她的眼睛,令人猜不透她在想些什麼。滅明忍住那股將她擁入懷中安慰的衝動,強迫自己正視眼前的問題。
北雲繼續往下說:「傅欽文派出親信傑克·羅德去親近孟嫚雨,暗中拿到孟嫚雨的印章,名正言順的嫁禍給她。」
滅明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那陣苦澀的感覺。「難道沒有人去調查這件事嗎?」
北雲搖搖頭,在心中暗笑這個男人的天真。東方滅明或許真的極為出色,但是卻太不瞭解這個社會。從很早以前開始,正義與道德就只存在於課本上,現今的社會講究的只有一個利字。
「傅欽文打通了一切關節,黑道白道他都花大錢去收買,堵住所有人的嘴,讓一切矛頭指向孟嫚雨。」他頓了一下,緩慢的說道:「不然你以為他兩年前的計畫官方不知道嗎?卻又為什麼一直等到現在才派你們這些『任務人員』來調查,不在當時就派人深入調查,還孟嫚雨一個清白?」
滅明只覺得頭皮發麻,突然無法動彈。世間的事情並不是非黑即白,為了利益,某些灰色地帶一直被人們所默許著,他一直都明白這種情形,卻是第一次如此接近這個曖昧不明、介於合法與不合法之間的地帶,而嬙柳,卻被這個灰色地帶吞噬了過去的一切。
「犧牲少數的人,完成大事。這不是你的頂頭上司柯正國的至理名言嗎?傅欽文是一個很聰明的人,讓他得勢對官方也有幫助,所以那些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他奪取了龍騰企業,也暗中瓜分了不少利益。這一次傅欽文實在是做得太過分,他們才派出你來,想要你破壞傅欽文的計畫,順便算算他的舊帳,把他鬥到不能翻身。」北雲緩緩的宣佈,目光灼灼的看著眼前這一對同樣出色的男女。
第九章
雖然火車車廂內有開空調,但是空氣仍然有些悶熱,令人感覺皮膚上有某種揮之不去的黏膩感。午後的莒光號上,許多人正在打著瞌睡,車廂內十分寧靜。
北雲慢條斯理的喝著茶,一臉置身事外的表情。
「你早該知道,在上級的眼中,你們這些人都只是棋子。聽我說一句話,東方滅明,你夠優秀,不需要永遠當柯正國的手下,還是趁早抽身吧!免得最後被上司利用,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他別有含意的看著嬙柳,前車之鑒的意思很明顯。
嬙柳回想著過去發生的一切,突然間覺得自己像個傻瓜。她咬咬下唇,緩慢的感覺到一股不甘心的氣憤從體內升起,逐漸的漫開到她的四肢百骸。
「你能提供我明確的證據嗎?」滅明略過那個問題不去回答。他心中早有個底了,這種生活不可能是他的一生,如他向南宮揚所說的,他也考慮安定下來,避開那些風風雨雨的驚險生活。
北雲搖搖頭。「我能提供的只有情報,你要明確的證據必須去找西月。只要你出的價錢夠高,她就會給你所要的一切。不過基於你的身份,或許她不會收你的錢也說不定。畢竟她和東日關係密切,而你和東日之間的關係就更耐人尋味了,不是嗎?」
滅明緩慢的抬起頭來,五官深刻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的目光直視著北雲。
北雲笑著,仔細看了看他的眼睛,滿意的點點頭。「可能是因為柯正國不曾和東日接觸過吧!否則他不可能看不出來。你的眼睛跟東方旭一模一樣,就像是燃燒著火焰,只遵守自己心中所認定的正義。」他搖搖頭,像是在感歎。「真想不到啊!東方旭找了十幾年的長子,居然也在特務界中,還是柯正國最優秀的部下。那個老狐狸要是知道他手上一直握有這麼一張王牌,卻從來不曉得要去使用,不知道會氣成什麼樣子。」他笑得極為滿意,等不及看柯正國大發脾氣的樣子。
嬙柳的雙眸充滿問號,疑問萬千的看著滅明。東方旭的長子?她第一次把滅明的長相與東方旭做個比較,赫然發現果真如北雲所說的,這兩個男人的眼睛簡直一模一樣。過去在龍騰企業工作時,嬙柳曾經數次與東方旭接觸,對於這個溫文儒雅中帶著堅定,同時散發王者氣度的男人印象深刻。
照北雲的說法,滅明應該是現今東方集團的接班人,跟南宮揚一樣,手握權勢的上流人士。那又是為什麼滅明要捨棄那種繁華的生活,反而要替柯正國工作,整日在特務界出生入死?嬙柳忍不住心中泉湧而出的好奇。
滅明與她,同樣都有著過去。
「我想很公平,今天我見了你,提供了一切你想知道的情報,而我也得到能送給東方旭的大禮。」北雲的意思很明顯,他會將滅明的行蹤告訴東方旭,向東方旭討一個人情。「難怪『那個人』在帖子裡說到,見了你我也能得到好處,原來他早已經知道你的身份。」
滅明的心中五味雜陳。他應該是十分在乎才對啊!這十多年來處處躲避與家人聯繫,現在行蹤暴露,等於是宣告了他特務生活的終結。為什麼他不覺得焦急,反而有一絲的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