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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頁

 

  是在許久之後,他才知道楚依人的身份極為特殊,她的能力不是一般醫者能夠衡量的。

  「大概是因為當時我只是救活他,卻沒有治癒他,他自然對我的能力有所懷疑。」

  楚依人坐在椅上,雙眼裡有著審視的光彩,柔和的燈光映照著她美麗的五官,讓人移不開視線。「我將治療方法教給那位一同從台灣來的女秘書,但是那位女秘書似乎沒有照我的吩咐去做,而且她在第二年就遭到毒手了。」整件事情裡有太多巧合,讓她不得不懷疑,這些前因後果裡其實有著人為的因素。

  是誰會那麼殘忍,冷酷的擺弄這一對戀人,硬生生的將他們拆散,讓兩人各自痛苦著?楚依人的心裡浮現一個名字,她蹙起彎彎的眉,只是懷疑著,暫時沒有妄下斷論。

  「是的,從柯焰來到這裡後,謀殺案不斷發生,居民們總是抗拒外來者的,而他的脾氣又古怪,大家總覺得他有問題。表面上是盲人,但是行為舉止偏又不像是個失明的人。」柏特歎了一口氣。這些年要不是有他作證,證明柯焰真的是盲人,居民們將會更懷疑柯焰。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關於兇手是東方男人的傳言,在小鎮上不經而走,弄得鎮上人心惶惶,但是卻又沒有人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柯焰就是兇手。

  楚依人靜靜的思索著,片刻後她抬起頭來,直視著柏特,知道這位年老的醫生不會欺騙她。「我想請問,這些年來李韜步會定期來安德羅斯嗎?」

  「是的,每年會來兩次,都會到我那裡關心柯焰的進展。他要我別告訴柯焰,關於他病情的一切,說柯焰的情緒不穩定,聽不下那些。」柏特詳細回答著。

  「那麼,你能告訴我,關於柯焰的雙眼,治癒的可能性有多高嗎?我從喜娜,以及柯焰那裡得到的消息,跟我的觀察不符。」楚依人若有所思的說道,雙手交握著,水蔥兒般的十指纖細美麗,而掌心上卻有著些許硬繭,是她長期整理花草留下的痕跡。

  「柯焰的雙眼並非無法治癒,他的身體強健,這些年來浸泡著冷泉,也受到良好的照顧,如果他願意接受手術的話,治癒的可能性很高。我幾吹向李先生提起,他卻說柯焰堅持不肯動手術。病人若是堅持,身為醫生的我也不好多說。」柏特瞇起雙眼,看著一臉沉思的楚依人。「楚小姐,有什麼不對嗎?」見多識廣的老人警覺的問。

  風勢陡然間增強了,柏特只來得及看見楚依人的雙眼,在燈光下閃爍著若有所思的光芒,之後四周突然變得一片黑暗。強烈的暴風雨破壞了島上的供電系統,讓島嶼陷入一片黑暗。

  在黑暗中,楚依人淡淡一笑,熟練的走到櫥櫃旁,拿出有著香氣的蠟燭點上。「沒有什麼事,我只是隨口問問。謝謝你幫我解答一些疑惑,也謝謝你肯在風雨裡特地走這一趟。天色晚了,風雨愈來愈大,今晚就請住下,等風雨過去了,再回鎮上。」

  「謝謝你的好意,我的家人還在等著我,風雨再大我也必須回去,免得那些孫兒擔心。往後要是有用得著我的地方,請楚小姐吩咐就是,只要是你的請求,就算我已經跨進棺材裡了,都會拚著命前來的。」柏特恭敬的說。身為名醫,他甚少對任何人臣服,但是眼前年輕的東方女子,有著太過驚人的能力,讓他不得不服。

  「那我請喜娜提燈送你回去,若是風雨太大,請你收留她一晚,別讓她冒著風雨回來了。」楚依人禮貌的微笑,送老人與喜娜出門。

  在陰暗的天色裡,樹林裡幽暗得嚇人,狂風搖晃著樹的枝桿,像是躲藏了許多不知名的鬼魅,大量的風雨席捲四周,強烈巨大的聲響宛如鬼哭神號,讓人心裡徒然升起驚慌的情緒。

  楚依人目送著兩人的身影,同時也敏感的知覺到樹林的深處,有一雙黑眸熱烈的望著她,那雙眼睛裡,有著深深的渴望以及情感。她的身軀因為感受到他的視線而顫抖著,她凝望著某一處,而後迅速將木門掩上。

  她知道他在那兒,站在激烈的暴風雨中,任憑風吹雨打也不肯離去,堅定的望著她,而她卻無法出去見他,知道如此的行動會給他帶來可怕的危機。她聽見了他的呼喚,卻必須克制著不給予任何響應。

  她的身子緊貼著門,在微弱的燭光中緩慢而軟弱的滑落地面,將冰冷的臉龐埋進雙手中。她痛苦的懷疑,這樣的折磨是否會持續一生一世。

  ※  ※ ※

  徹底的黑暗包圍了浣紗,讓她驚慌而難以呼吸。她試著張開嘴求救,但是略略一動身子,就感到疼痛。不論生理或是心理,都是疼痛的。

  就像是有著無數根細小的針,毫不留情的紮在她的肌膚上,也扎進了她的心,造成某種恆久而難以拔除的疼痛。她在昏迷間輾轉著,發出低低的呻吟,雙手緊握成拳,卻因為掌心的傷口而痛徹心肺。

  為什麼會疼?她困惑著,在黑暗中彷彿看見一盆火。一盆在六年前燃燒於鳳家書房內的人。

  是了,是火灼傷了她的手。她憤怒著他的離開與欺騙,將屬於他的一切全都付之一炬。但是在冷靜的表面下,她的心又太過軟弱,無法堅決的將他摒除在心房之外,在將煙盒丟入火中後,竟又衝動不捨的上前搶救。

  火燒疼了她的手,而她則護著那個煙盒,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她只是不願意父親的遺物遭到火焚。火焰燃燒著煙草,她在熟悉的氣息中迷惘,在他離去後,眷戀著曾經在他身上聞嗅到的氣味。

  這六年來,她時常流連於書房中,沉靜不語的獨自坐在皮椅上,點燃了煙,看著煙霧在房中繚繞,包裹著她的身軀,宛如一個空虛的擁抱。她染上煙癮,似乎只有在點燃煙時,才能驅趕四周的孤單,她用這種方法紆解不願承認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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