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奇的看著那些軍人,發現他們文風不動時,開始不停的扮鬼臉,企圖逗笑他們。
「安分點。」他輕敲她的頭,發現她的鬼臉幾乎要讓那些軍人失去自制。為了挽救軍人的尊嚴,他毫不客氣的制止始作俑者。
他打算帶她到車庫,直接將她送回父親的身邊。看看窗外,那些群眾與記者還死守在那兒,他蹙起眉頭,不確定是否能撥開人牆,順利離開白金漢宮。
走到迴廊的邊緣,可以窺見大廳裡正在舉行盛大的宴會,眾多的王族舉杯向威爾斯王妃致敬,處處衣香鬢影,在觥籌交錯間映照出眾人的微笑。而他們站立在邊緣,俯視著大廳裡的景況。
坐在主位上的,是美貌的威爾斯王妃,她面對此起彼落的鎂光燈,臉部線條因為疲倦而有些僵硬。在鎂光燈好不容易止息,而眾人都在凝聽著她丈夫的演說,沒有人注意到的片刻,她將雙手放回婚紗上,看著指上璀璨的藍寶石,美麗的藍眸有些黯淡。
「她是不是不快樂?」女孩小心的問道。她不懂,那個美麗的新娘,為何會出現那麼寂寞的表情。
「她怎麼會不快樂?她擁有全世界的祝福。她只是有些累了。」他詫異於女孩的問話,直覺的否認,心裡卻不太能確定。那個表情的確是充滿了寂寞,威爾斯王妃為何用那種眼神看著婚戒?
「擁有全世界的祝福,就一定會快樂嗎?」她無法明白青年的說法,提出了心中的疑惑。
青年沒有辦法回答,他沉默的抱著她繼續往外走去。在眾人都沉醉於童話般婚禮的喜慶中時,女孩的問話卻猶如利刃,劃破了愉悅的表面。旁人的祝福真的能夠決定那個女人的快樂嗎?
為什麼讓他看見那一幕?是否阿拉想告知他什麼?他的視線回到女孩精緻秀麗的面各上,審視著那張小臉蛋。「告訴我你的名字。」他誘哄著,揉揉她烏黑柔軟的黑髮。
「pen。」女孩回答,回他一個甜甜的笑容。
他皺起眉頭,很肯定自己沒有聽錯。但是究竟是什麼樣的父母,竟會替女兒取名為「筆」?
正想再問得仔細些,迎面走來白金漢宮的禮賓長,他心裡暗暗叫糟。這個禮賓長腦中熟記所有賓客的資料與容貌,要是正面撞上,絕對會發現女孩是「非法入侵」的。眼睛瞄到一旁,他眼明手快打開走道旁的一扇門,將女孩輕柔的推了進去。
「先待在這兒,乖乖的別亂跑。」他叮囑著,急忙關上門。在關上門前,他看見那只清澈的黑眸,靜靜的回望他,那雙深邃的眸子裡,像是隱藏了亙古的秘密。屬於遙遠東方的神秘,還有某種尚未甦醒的慧黠。
禮賓長話多,認出他的身份後跟他談話許久,還邀請他一同到大廳去參加盛宴。他用了許多理由推搪,好不容易才送走了禮賓長。
迫不及待的,他打開房門探詢著。「pen?」他呼喚著。卻已經看不到她小小的身影。
另一扇門被打開,那個女孩沒有聽他的話乖乖待著,已經從另一扇門逃出去,再度闖入深不可測的白金漢宮。
他的心有些惆悵,像是遺失了什麼美麗的珍寶。手緩慢的伸入口袋,拿出那雙小鞋,掌心還能感受到她遺留在小鞋上的溫度。若不是這只鞋子,他幾乎要懷疑她只是他所幻想出來的。
那雙黑眸在他眼前揮之不去,深深的烙印在他的腦海中。
※※※
一九九七年台北八月的氣候仍是悶熱的,城市裡的空氣令人難以呼吸。人們躲藏在大樓裡,玻璃帷幕之後享受著空調系統的照顧。
在一間商業大樓的某層辦公室裡,透明的玻璃隔出眾多的小房間,每間隔間都是一個小小的個人工作單位,分別負責不同的新聞報導議題。這裡是國際通訊社的台灣中心,各類重大消息都在此處過濾與傳達,從成立到如今有十多年的歷史,電腦系統從來不曾停止運作,世界各地都有記者正在傳達消息回到此處,在經過整理後,過濾出可以讓大眾知悉的部分,之後販賣給其他報社,或是公佈於專屬網頁上。
角落一間小單位裡,堆滿了檔案夾以及書籍,年輕的女子緊抿著唇,專注的敲擊電腦鍵盤,身旁的錄音機裡播放出她先前所記錄下的點滴。
她的眼眸清亮而美麗,對世人昭告著令人驚歎的活力。剪成貼耳的俐落短髮,如今在她工作時習慣的撥發動作下而顯得凌亂,一綹發落在細緻的粉頰旁,精緻的五官帶著一絲精靈般的俏皮,有著讓人愉悅的神奇魔力。
她運鍵如飛的指略微停了下來,凝神想著某個字句,手肘碰觸到一個檔案夾,眾多的照片散落一地。
每張照片裡,都有那個金髮藍眸的美麗女子,在眾多微笑的表情外,還有著落寞的神情。數百張照片散落一地,儼然就是那人的一生,任何一個舉動,都無法逃脫鎂光燈的追逐。
她略微一愣,看著那些照片,眼中逐漸浮起堅定的決心。想得太出柙,她的胄又在隱隱發疼了,她打開抽屜拿出胃藥,卻遍尋不著水林,只好咀嚼著乾澀的藥片,困難的吞嚥著。
玻璃上傳出規律的聲響,她抬頭一看,發現小張站在走道上,用指關節敲擊著玻璃。
「盼影,總編輯找你。」小張指指總編輯的位子。
顧盼影點點頭,將照片慎重的放回檔案夾內。她撥撥頭髮,用手拍拍身上的灰塵,俐落的一個轉身,跳出狹小的隔間。「他找我做什麼?我最近很乖,還來不及做出什麼讓他可以叫我的事情。」溫潤的唇彎成微笑,看來甜美而無害。
小張輕笑幾聲,欣賞盼影美麗亮眼的容貌。在社內的男同事間,盼影是最常被提起的目標,但是幾年下來卻從來不曾有人得到她的芳心。「大概要問你手邊那些旅遊報導的進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