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夫人真是好興致,天剛亮就來到仇家堡,是急著把新娘領回去嗎?」沈故宇微笑著,優雅的坐在酸枝椅上,只是斜睨著茶蘼,也不請她坐下。
「都拜堂成親,也過了洞房花燭夜了,新娘成了不折不扣的仇夫人,我怎麼能夠帶走她?今日前來,只是來看看新婚夫婦是否一切安好。」荼蘼接過綠縈遞來的瓷杯,低頭輕啜著香茗。
「原來你打的是這個主意,難怪新娘情願新房裡見了血,也不願意讓仇烈踏出一步。」
沈故宇緊盯著茶蘼的表情。
她因為驚嚇而鬆手,手中的瓷杯摔落,破碎成千萬片,美麗的面容轉瞬變得蒼白。「見血?芙蓉她怎麼了?」她連身份都不顧了,扯住沈故宇的衣袖。
沈故宇緊盯著她半晌,有些詫異她突然激動的情緒,聲音不自覺的放軟,彷彿在安撫。
「她沒事,只是在阻止仇烈出房時受了點小傷。」他們認識許久,但是他從不曾見過她如此的柙色。
茶蘼因為身為御史夫人,聰慧而手段高明,京城中不少高官都清楚,年歲已高的御史長年沉迷女色,一些政令都是靠年輕貌美的夫人在暗中運籌帷幄。男人縱然對茶蘼的女子身份不以為然,但是莫不對她的一些高妙計謀而甘拜下風。
沈故宇是仇烈的軍師,打從第一次見到茶蘼,兩人就唇槍舌劍不曾斷過。而此刻奇異的氣氛,倒是兩人之間的頭一遭。他靜默的看著眼前這個驚惶失措的女子,詫異的發現,其實茶蘼十分的年輕。
仇烈走入大廳,沉穩的步履觸地無聲,像是森林裡的野獸,危險而致命。他懷裡抱著用錦被包裹的芙蓉,在行走間也是小心翼翼的,緊緊將她護衛在胸前。
「芙蓉!」茶薕輕叫著,看著芙蓉雙眼緊閉,臉色蒼白如雪。
芙蓉的眼瞼輕輕顫動,像是聽見了姊姊的呼喚,掙扎著睜開眼睛。因為失血而虛弱,她只能勉強擠出一絲微笑。「我沒事的。」她輕聲說道,抬頭看見仇烈正緊盯著她。
「怎麼會弄成這樣?我不是只要你留住仇烈嗎?」茶蘼詢問著,看向面無表情的仇烈。
她有些不安,難道她看錯人了,仇烈是那種會傷害女人的小人?「是你傷了她?」她逼問著。
仇烈只是挑眉,沒有開口,坐回大廳的主位上。芙蓉掙扎著要下地,而他卻不允許,手上微微用動就制止了她的蠢動。
「讓我下來。」她因漏失血而蒼白的臉龐,在掙扎後有了幾分血色,猶如帶著淡淡微紅的芙蓉花。
「你受傷了。」他淡淡的回答,不容許她離開懷抱。
芙蓉咬著唇,不知他為何那麼固執,她受的傷並不重,只是因為失血而虛弱,他卻當她是重傷垂危的病患。沒有辦法,她的手重新回到他的衣襟上,輕輕的捉握著好平衡身子。
「姊姊,是我不小心傷著自己,不關他的事。」她解釋著。
「姊姊?對了,你們都姓水,是繡坊水家的女兒。我早該想到你們是姊妹,在你介紹新娘入府時,就該想到你會要計謀把這位名滿京城的衛夫人送進我們這兒。」沈故宇恍然大悟的擊掌,似笑非笑的看著茶蘼。
茶蘼原先驚慌的柙色收斂許多,轉眼又鎮定如常,她重新坐回酸枝木椅,斂眉啜飲著已經微涼的香茗。「芙蓉不是衛夫人了,我想所有人此後都該改口稱呼她為仇大人,畢竟她昨晚巳經與仇將軍拜堂成親,經過洞房花燭夜,相信不會有任何人對她的新身份質疑。」
門簾外傳來幾聲驚喘,躲在門外偷聽的奴僕忿忿不平的低罵著。仇烈冷然的看了一眼,奴僕嚇得全縮回窗欞下。
「這就是你們的計畫?把我留在新房內一夜,然後要我俯首認罪?」他淡淡的問道,銳利的目光回到芙蓉的面容上。他厭惡所有的欺騙,而知道芙蓉與那些欺騙扯上關係時,他更加的不悅。
「都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了,你不會否認吧?」茶蘼微笑著,握緊手中的團扇。她知道這些手段不怎麼高明,但是為了芙蓉的生路,她是可以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
仇烈的目光冷冽,一如萬年不化的寒冰,瞪視著茶蘼。「御史夫人,請別逼我無禮,仇烈是不接受威脅的。」他輕描淡寫的警告道,卻帶著最可怕的威脅。
衣袖又感到輕微的扯動,他低下頭看見芙蓉盈盈的雙目。
「別怪姊姊,她全是為了我。」芙蓉忍著鎖骨處細微的疼痛,仰頭看進那雙黑眸裡。
「我沒有其它的辦法,縱然你的行為說明了你與那些人不同,我有把握你不會棄我不顧,但是沒有把握你會不會嫌棄一個寡婦。」她誠實的說,雙手因為緊張而握得更緊。
「嫌棄與否,你是否該先問問我?畢竟要娶妻的人是我,會不會嫌棄的問題,跟我比較切身。你應該詢問,而非耍弄計謀,讓我不得不接納。」他不留情的說道,語氣裡有幾分責怪,抱著她的雙手卻仍是溫柔的,像是怕傷著她。
「耍計謀的人是我,不是芙蓉。」茶蘼也急著幫芙蓉脫罪,她的目光輪流在仇烈與妹妹之間打轉。不知是不是因為期待而眼花,方纔的瞬間,她似乎在仇烈的眼裡看見些許的憐惜。
茶蘼仗著丈夫的聲名在官場闖蕩,看過的男人不計其數。在面子以及色慾面前,男人們通常都是一個樣兒,她知道身為武將的仇烈不同,他自製而誠實,但是至於有多麼不同,她則看不真切。
姊妹倆都在忐忑著,知道若是看錯了仇烈,芙蓉就只有死路一條。
「你就如此相信我會留下你?」仇烈冷笑著,逼近懷中的嬌靨。
「你是善良的。」芙蓉輕聲回答。
「善良?」他仰頭大笑,像是聽見什麼可笑的話。他是征戰沙場的武夫,人們只傳誦著他的善戰與無情,只有她會說他是善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