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了一口氣了,淚水不爭氣的滑下粉頰,芙蓉此刻才知道,自己其實有多麼緊張。傷口隱隱的感到疼痛,她輕咬著下唇,用雙手環抱自己有些發冷的身軀,恍惚想起昨夜這雙手如何緊密的扯著仇熱的衣袖。
茶蘼卻對仇烈的態度不甚滿意。「仇烈,回來,這還不夠啊!你必須承認芙蓉在這裡的身份,承認她是仇夫人,不能讓其它人欺侮她--」她急切的喊著,還想追上去,冷不防手腕被人握住。她蹙眉回頭,卻看見握住她的人竟是沈故宇,他站得太近,讓她幾乎忘卻呼吸。
「放過他吧,你就不知道什麼是樂觀其成嗎?做什麼事情都要把人逼人絕境才甘心?」
他臉上還是那抹似笑非笑的柙情。
茶蘼的臉毫無理由的紅了,她急忙甩開他的手。「放肆,無禮的人。」她憤怒的用團扇扑打他的手,轉身快速的逃離,有些怕逃得慢了,會遺失什麼她付不起的代價。
第四章
柔軟潔白的雪花緩緩飄落,覆蓋了一切。今年的冬天有些反常,自從第一場瑞雪之後,雪就不曾停過,鵝絨般的大雪紛飛著,連汴河上都給了厚厚一層冰,幾個不怕冷的娃兒穿著棉襖在汴何上蹴鞠。
一陣寒風吹人房中,芙蓉連忙站起身子將雕花窗欞關上,單薄的身子包裹在精緻的繡衣下,仍是耐不住嚴寒的,忍不住輕咳了幾聲。
整個冬季她都留在仇家堡裡,嚴寒的冬天裡,她的房裡也是冷的。仇烈容許她留在仇家堡內,兩人卻甚少見面。其實也因為今年冬季起邊疆有零星的動亂,他受了皇命領軍出征,整個冬季都不在仇家堡內,直到前些日子汴河的冰漸融了,他才回到仇家堡。
這幾個月是難熬的,天氣尚未嚴寒時,茶蘼還偶爾會來看她,但是當大雪封了道路,她就變得孤單。怎麼都想不透,這些年來她應該早就習慣了孤單,但是在仇家堡的冬季,那孤單的氣氛讓她更難受。
仇烈不在堡內,僕人們對她的態度接近視而不見,她連找個說話的人都難。他們也為主人叫屈,總以為芙蓉是靠著欺騙手段才住進仇家堡的。既然仇烈也沒有言明芙蓉的身份,奴僕們就只當她是個趕不走的客人,沒人真的當她是仇夫人。
在嚴冬裡,她房內的火爐竟是死寂的,整個房間冷得不像話。配給她的那個丫鬟總是偷懶,只是簡單的每日換水,然後就不見人影,換上的水有時還是冷水呢。
芙蓉倚靠在繡架旁,仔細挑撿繡線,設計圖樣,用未出嫁時所擅長的針黹遺忘孤單,彷彿準備用刺繡打發漫長的一生。
她想繡的是披風的彩面,而寬闊的緞子繡起來十分累人,她時常鎮日就坐在繡架旁,不言不語的繡著,把整個冬季耗費在這件寬大的披風彩面上。嚴冬針凍,雙手因為寒冷而不聽使喚,她停下動作,將手放在口前呵著氣,好讓凍僵的手暖一些。
「娘。」殞星奔進房裹,手中端著火盆兒,臉上都是煤灰。
「你怎麼又弄成這樣?髒得像是沒人管的孩子。」芙蓉失笑,拿起手絹輕拭殞星的臉龐。「這火盆兒哪來的?」
「怕娘冷,我去廚房端來的。」殞星皺著眉頭,但仍舊捺著性子讓芙蓉擦臉。
住進仇家堡後,芙蓉才發現殞星的適應能力張得驚人。仇家堡內的孩子本想欺負他,剛開始的幾天,殞星總是帶著傷回房,但是不到幾天,所有孩子都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芙蓉還未得人心,他就已經收了一堆小跟班。之後芙蓉房裡的用品,通常都是那些小跟班打點的。
「娘,你知不知道,仇烈回來了。」殞星有些遲疑的問,仔細看著芙蓉的臉色。
從小他就生長在錦衣玉食的衛府,但是說實在的,跟如今自由自在的生活比起來,他寧願捨棄那些享受,至少在仇家堡裡他過得很快樂。但是只有他快樂是不夠的,眼看著娘愈來愈憔悴,他有些焦急,卻不知該怎麼辦。
「你在哪兒看見的?」芙蓉忍住沒有歎息,澄澈的雙眸卻變得陰暗,心中被濃烈的失望佔據。他回府來後,竟不願意來看她一眼?難道他真的只是把她當成累贅,不將她當成妻子?
「前些天我跟朋友趴在城牆上,看見仇烈回堡。」隕星回答,伸手摸摸娘的臉,觸手處一片冰涼,讓他有些不安。娘總是待在房裡,這麼悶著遲早有一天會悶出病來。
「你怎能直呼他的名諱?你該喊仇將軍為爹親的。」芙蓉提醒兒子,語調卻有些軟弱。
仇烈對他們的婚姻不置可否,雖然讓她留下,卻從未承認她是他的妻,她甚至不知道該如何自處。
殞星偏過頭去,假裝沒聽見母親的規勸。眼角瞄見竹籃內的繡線所剩無幾,他的眼光驀地一亮,急切的握著母親的手。「娘,你的繡線快用完了,我們進京城去採買,順便走走,好嗎?」他想拉芙蓉出去走走。
春雷漸融,汴河上逐漸有南方運來的珍奇貨品,城內的市集也變得熱鬧。一來是他自己貪玩,二來是真的不捨看見芙蓉再如此坐困愁城。
「這兒離京城有好長的一段路,要怎麼去?」芙蓉只是淺笑著,沒有將殞星的話放在心上。伸手到竹籃內,看見殘餘的繡線,她也苦惱著若是繡線用罄,該上哪兒去找新的繡線。
殞星難得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烏黑的眸子裡閃動著狡獪的光亮。「只要娘想去,我就有辨法。」他保證著,飛快奔出屋子去打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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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河悄悄融解,河上的春冰碎裂東流,開始有貨船與畫舫點綴一江碧波,人們在何上吆喝著,經過幾道水門,進入冠蓋雲集的京城。東水門是汴河進入京城的重要關卡,商家與攤販聚集此處,人們也趁著春暖花開在此處採買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