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靈堂上匆匆的那一眼,就看見她嬌弱而令人心憐的模樣,他捻香後退下,沒想到竟會在這裡遇見她。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她幾乎就在他的懷中,看來如此嬌小脆弱。
「你--不能這樣--」她驚駭得無法說出完整的句子。
他還是我行我素,執意替她包紮,沒有鬆開手。
芙蓉的手不由自主的顫抖著,不敢置信的瞪視著他悉心包紮的動作。被他碰觸到的肌膚,像是被火燒灼般,熾熱而有著些微的疼痛,她懷疑那並非因為傷口,而是因為他的碰觸。
眼前的男人果然不懂禮儀,初次見面竟然就隨意的觸碰她,雖說是為了要替她止血,也太過唐突了些。從小所受的禮教觀念深植血液裡,知道若是讓旁人見到如此的景況,將是滔天大罪,理智要她快些甩手離去,而奇異的情緒讓她無法掙脫。芙蓉從未遇過這種事情,一瞬間震驚得呆愣住了,只能勉強抗拒著。
「讓我照顧你,我不會傷害你的。」他看出她的驚慌,出聲安撫道。不知怎麼的,在看見她驚嚇得宛如驚弓之鳥時,他奇異的感受到疼惜的情緒。
「芙蓉,你怎麼能夠做出這種事來?」尖銳的驚呼聲從後方傳來。
她轉過頭去,看見月季雙手捂唇,震驚而指控的表情。「嫂嫂,一切不是你想的那樣。」她試圖解釋,在接觸到月季的視線時,整顆心沉入最深的冰窟中。
那雙眼睛裡,有著鄙夷以及某種激烈的情緒。芙蓉直覺的知道,月季絕對不會原諒她如今的行為。
月季狂亂的搖著頭,轉身往後跑去。芙蓉慌張的掙脫仇烈,想上前解釋,才跑了幾步就感到眼前一黑--
連日來的折磨讓芙蓉再也承受不住,她軟弱的昏厥。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瞬間,只記得一雙堅定的臂膀,以及一雙深遂而飽含溫柔的黑眸。
第二章
冷。
她的身子好冷好冷,四肢百骸都是冰涼的,體內流動的不像是血,倒像是冰冽的雪水。
她用力抱緊自己,卻仍舊不能得到溫暖,抬起頭來隱約像是看見什麼。
靈堂之上,那些人恭敬的外表下有著曖昧的眼光;而靈堂之下,那些人惡毒而淫穢,一字一句毫不留情的灌入她的耳中。她感到更冷了些,懷疑一輩子都暖不起來。
她覺得自己像是被埋在冰原上,眾人挖好一個巨大的冰穴,將她推了進去,然後一鏟雪一鏟雪的,毫不留情的將冰冷的雪埋在她身上。她張口想要呼救,卻不知道該呼喚誰。站在冰穴邊緣,執意的埋葬她的,竟然都是她所熟悉的面孔衛廷義、婆婆、以及靈堂上的那些人。還有月季,美麗的面容因為瘋狂而扭曲、眼眸中滿是殺意的月季。
她驚駭欲絕,猛然的驚醒,這才發現自己安然的躺在床上。冷汗沁濕了身上的白綾,她驚魂未定的喘息著,顫抖的手覆著胸。她醒了,但是身軀就如同在夢中般,感到異常的寒冷。
「你醒了?」李氏坐在床沿,低頭看著臉色蒼白的媳婦兒。
「婆婆。」芙蓉恐懼的握住衣襟坐起身,夢裡的恐怖太過真實,讓她即使與婆婆相處,也有些不安。
「月季要人來通報,說你昏了過去,我連忙離開靈堂來探視。」李氏說道,專注的看著芙蓉,眼底有著興奮的光彩,像是在期待什麼事情的發生。
芙蓉恭敬的低頭,卻仍舊蹙眉。婆婆是個重視臉面的人,絕對不會因為體恤她昏厥,就拋下靈堂上那些達官貴人來照顧她。其實從她嫁進衛家開始,婆媳之間就甚少有什麼交集,這還是李氏頭一次到她房裡來。
「據月季說,你還是昏厥在一個男人的懷裡。」李氏緊盯著芙蓉的臉兒,不放過任何一絲表情。
芙蓉的臉色變得蒼白,驚慌的解釋,「一切都是誤會,我受傷了,而他幫我--」辯解清白的話沒能說完,一下清脆的耳光打得她摔跌在地上。
李氏的面容變了,往常乎靜的眼裡有著瘋狂的柙色,與其說是憤怒,倒不如說是興奮,逼近了芙蓉的臉,修長的手緊掐著芙蓉纖細的頸項。「你還敢狡辯?克謹還屍骨未寒,你身上還披著白麻,竟然就做出這麼不知羞恥的事情來,光天化日就在家裡跟男人勾搭上。」她的指愈搯愈緊,戳破了細緻的肌膚。
芙蓉激烈的搖頭,無法料想到竟會被扣上如此可怕的罪名。心中恐懼的知道,那一幕被月季撞見,縱然投有做出什麼苟且之事,但是孤男寡女有了接觸,就已經是罪該萬死,一切罪證確鑿,她怎麼解釋也沒用。
李氏逼近,靠著芙蓉的耳邊低語著,「那麼大一個醜聞,又是在喪期傳出,我們堵不住眾人悠悠之口,要是幾經傳誦,旁人會怎麼看待衛府?」
「婆婆,那只是個意外,只是一項巧合,絕不會再發生了。」芙蓉奮力解釋著,心中隱約的知道,若是不能說服婆婆,將會發生最可怕的事情。
心中更加冰冷了,她想起在夢境裡,婆婆臉上帶著笑容,把冰冷的白雪鏟在她的身上,企圖掩埋她。
「我不能相信你,有一就有二,要是天生淫賤,那麼就一輩子都改不了那下流性兒。」
李氏搖搖頭,聲音格外的輕柔。
芙蓉瞪大眼睛,沒有想到從來高貴的婆婆竟會說出那些字句。她沒有犯錯,她只是由得那人替她包紮,又不巧昏厥,為何婆婆要如此的苛責?
「您知道我不是那種人的,嫁造衛府這七年,我沒有犯錯。」那些三從四德、七出之條,或是婦德婦誡,她如履薄冰般的遵守。即使長達三年不曾見到丈夫,她仍舊毫無怨言。
芙蓉狂亂的想要解釋,卻隱約的知道一切已經無力回天,她多年來的謹言慎行,彌補不了一次的意外,更挽回不了李民可怕的決心。
施虐的手變得輕緩,李氏的表情驀然一變,甚至帶著些許微笑。「芙蓉,我知道你乖,那麼就要聽話,你知道衛府一向詩禮傳家,容不得任何淫行穢聞。你還年輕,我是怕你守不住,做出什麼糊塗事來,對街府、對殞星都是一種傷害,不如就現在了斷了,留了個好名聲,也好庇蔭衛府,將來殞星長大成人了,也會因為有你這麼一個守節貞烈的母親感到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