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當機立斷,下令毀窯,劈開窯門,就能救出他們,那幾個孩子雖然會受傷,但總不至於喪命。」南宮遠瞇起眼睛,徐緩的提醒道。
「毀窯?!」黃謙叫囂起來。「你開什麼玩笑?那裡頭可是幾十萬兩的瓷器啊!」一旦毀窯,窯內窯外的內外溫差過大,瓷器就算不碎裂,也是瑕疵品。對他來說,銀兩可比人命重要。
夠了,她忍不住了!
銀銀深吸一口氣,離開丈夫的懷抱,筆直朝黃謙走過去。
「住口。」她提出警告,無法再聽他說著那些惡劣到令人髮指的言語。
「你這女人,憑什麼要我住口?」
她怒極反笑,回答得很溫柔。
「就憑這個——」
一個重重的拳頭揮出,砰的一聲,揍斷了黃謙的鼻子。
第九章
堂堂南宮家的少夫人,當眾揍人,還揍斷對方的鼻樑,這可是定遙城的大消息啊!
還不到中午,鄰近城鎮聽到的消息,就被渲染成銀銀單槍匹馬,撂倒前來挑釁的一干人等,身手之矯健,完全可以與當年的尹燕媲美。
黃謙被揍得鼻青臉腫,反倒惡人先告狀,找上官府評理。沒想到捕頭雷浩一聽到,事情是銀銀惹出來的,一顆腦袋搖得差點掉下來,伸腳把黃謙踹出衙門,言明絕不趟這灘渾水。
銀銀大發雌威的事情,引得眾人津津樂道。所有人到這會兒才知道,少夫人是脾氣好,可不是沒脾氣,一旦被惹火,揍起人來可不含糊。
就因為知道這一點,南宮家裡的幾個人,行事變得更詭密了些。
在花圃的角落,兩個人影躲在樹蔭底下,一臉神秘兮兮,偷偷的交頭接耳,還不時觀察四周,就怕有人無聲無息的接近,聽見了他們的對話。
「管家,這一批的瓷器,也是全要送去城北的春水巷嗎?」僕人小聲的問,手中拿著一疊冊子,上頭記錄著今日出窯瓷器的用料、品名與價格。
管家點點頭,緊張的察看左右。「噓,小聲點,少主交代了,這事絕對要保密,現在可還不能讓少夫人聽見了。」
一顆小腦袋,悄悄從濃蔭處探出來,小臉上堆積著疑問,無巧不巧,正是他們盡力防範的銀銀。她躲在這兒睡覺,想避開尹燕,免得睡到一半又要被抓去用膳。沒有想到,竟聽見管家跟僕人,嘰嘰咕咕的提起她的名字,讓她不豎起耳朵偷聽都不行。
唔,不能讓她聽見什麼呢?她不動聲色,靠著濃蔭的保護,專心偷聽,想知道南宮遠究竟是隱瞞了什麼大事、非要勞師動眾,下令不許僕人們洩漏半句。
僕人的聲量再度降低,已經跟蚊子飛行時發出的聲音差不了多少。
「喔,少主是怕少夫人吃醋嗎?」
「胡說八道,少夫人有什麼醋可吃的?」管家罵道,伸出拳頭就敲,賞了他一顆爆栗。
「少主替那位姑娘在春水巷買了座園林,又三天兩頭往那兒跑,少夫人知道了,怎麼可能不吃醋?」僕人痛得齜牙咧嘴,捂著腦袋,嘴裡嘟嘟嚷嚷的。
「閉嘴,還不快些去做事,要是去得遲了,誤了少主的事,咱們都要吃不完兜著走!」管家罵道,推著僕人離開,不敢再久留,就怕節外生枝。
濃蔭之下,銀銀咬著唇,坐在原地動也不動,疑惑的小臉已經轉為蒼白。
先前黃謙是曾經叫囂過,說南宮遠有著別的女人,她沒有開口求證過,但是心裡難免有個疙瘩。
如今,管家與僕人間的對話,更是讓她聽得全身發冷,腦於裡的猜測,不慚往最壞的方向發展。莫非,黃謙的那張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倒是吐出了些許內情?南宮遠真的另外養了個女人?
不會吧,他才跟她做了夫妻沒多久,就要開始偷腥?
銀銀緩慢的爬出花叢,漫不經心的拍拍衣裙,抖落一身的花瓣。她壓下心裡的猜測,不願意武斷的判了南宮遠的罪,畢竟任何事情都該講究真憑實據,她不能因為旁人的幾句話,就確認他不忠。
她從後門溜出來,跟蹤在那個拿著瓷器資料,正要去春水巷的僕人後頭,決定用自個兒的雙眼做確認。
城北的春水巷裡,均是精緻小巧的園林,高牆後頭,傳來吳儂軟語佐以琵琶、三弦的彈詞,男人聽入耳裡,連骨頭都要酥了。
這條巷子可是南方有名的銷魂窟,不少達官貴人的愛妾,全都養在這兒。此處地價驚人,任何一棟園林的租金就高得令人咋舌,若是不願租賃,而是要買下,那價格就只能用「嚇人」二字來形容。
僕人拿著資料,走人春水巷內最華麗精緻的一座園林。
銀銀站在門外,握緊粉拳,連連深呼吸,卻連追進去一探究竟的勇氣都沒有。
雖然納妾這檔事,在富豪人家裡不算大事,就連一般百姓也常在家裡養個三妻四妾。但是她與尋常女人不同,從小到大,腦子裡就容不下「納妾」這兩個字,她無法想像,跟另一個女人分享丈夫,那會是什麼樣的光景——
一陣馬蹄聲響起,她立刻回過神來,躲進巷子裡,不想被人瞧見她在這兒探頭探腦。
一匹雪亮的神駿,奔馳如風,在園門外停住。馬背上的男人,穿著一身白衣藍繡,身長玉立,黑髮束帶,俊雅得像最上好的青花瓷——
她輕易認出,那個男人就是她的丈夫。
南宮遠沒發現藏身角落裡、全身顫抖的銀銀,他利落的翻身下馬,進入園內,姿態與步伐都萬分熟練,像是已經來過這兒許多次。
高大的身軀才一踏入園林,牆內就傳來輕柔的女子笑聲。
銀銀像是被兜頭澆了盆冷水,全身冰冷。她茫然的順著牆,摸索到一扇雕窗外。透過石雕窗欞往內望去,可以看見庭園內花團錦簇,以及丈夫那熟悉的身影。紅衣女子手中握著齊紈扇,慵懶的揮著,蓮步輕移的迎向他,就連背影都千嬌百媚得讓人銷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