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小乞丐是女兒身已讓龍珀夠驚訝了,可等到她抹去臉上的煤灰,露出一張美艷絕倫的臉蛋,為此,龍珀吃驚得差點就鬆手,讓她再次沉入水中。
那是屬於江南第一名妓的臉孔啊!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破廟裡只剩下柴火燃燒時的劈啪聲響。接著又過了好一會兒,謀芊芊才開口道:
「你的衣服已經烘乾了,你也可以轉身了。」
說著,謀芊芊將龍珀的外衫遞還給他。
龍珀轉過身,謀芊芊仍是一襲小乞丐的裝束,但至少不再濕淋淋;一頭如瀑般的長髮,此刻正乖順地披散在她肩頭,而不見那頂總是藏住長髮的布帽。
原本抹在臉上的煤灰,早被湖水洗去大半,露出一張被湖水凍得微白的小臉,現在的她看起來是很狼狽,卻仍非常吸引人。
她這楚楚可憐的模樣,很容易就引起男人的保護欲。
「記得我曾問過你,想不想去京城看看,你還沒有回答我。」
龍珀狀似漫不經心地問道。他沒急著穿上剛烘乾的外衣,只是在火堆旁坐下,開始烤起了火,順便將貼身的衣服也一併烘乾。
「什麼?」謀芊芊擰眉,沒想到龍珀會舊話重提。
「你聽到了,而我正在等你的回答。」
謀芊芊的眉頭鎖得更緊了,她不以為龍珀在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後,還會提起這件不再有意義的邀請。她既是江南第一名妓,又怎麼可能去當他的小廝?!
「不過,我的條件要稍微修改一下……」
龍珀緩緩說著。
「我想要娶你為妻。」
謀芊芊美眸圓睜,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他要娶她為妻?!
讓謀芊芊訝異的不是龍珀想娶她,畢竟想得到她的男人絕非少數,但從沒有一個人,會在第二次與她見面時,便提出這件事的。
更何況,他先前都是一副對她不感興趣——至少不是對「那方面」感興趣的模樣……
在這種情況下,他怎麼會想娶她呢?!
「龍公子,我無意做人小妾。」最後,謀芊芊冷聲說道。
這種事她看得太多了,即使男人為她的美色而入迷,想把她娶回家好生疼愛,但她娼妓出身的事實,讓她永遠都只能屈居小妾之名。
縱使她是清倌的身份、縱使她是聞名遐邇的江南第一名妓,她身為一介娼妓的事實仍然不會改變。所以在很久以前,謀芊芊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嫁與任何人,因為她沒興趣與人分享丈夫。
「我只會有一個妻子,沒有其他的小妾。」無視謀芊芊的冷聲冷調,龍珀逕自烘著衣料,口氣依然是閒適的。
他的意思是說——他決定娶她為正室?!
直到好一會兒過去,謀芊芊才消化掉這段話。
「你在說笑?」謀芊芊說得很遲疑,因為她不認為這男人會說笑話。
龍珀沒有應聲,只是用那雙似能看透人心的眸,直勾勾地盯著她。
謀芊芊不得不承認,她完全無法理解這男燦勺想法,她甚至無法理解他為什麼會想娶她。
如果是其他男人,她可以很快的回答——他們是為了她的美貌。
但當把「其他男人」換成了「龍珀」之後,她就算想破頭,也無法找出一個可能的答案。
謀芊芊自認還算懂得識人,但她卻看不透這男人,她看不透他眼底閃爍的精光所為何來、看不透他到底想在她身上得到什麼。
如果他要的只是她美麗的外貌,今日的落水事件絕對是個大好機會,但他非但沒伸出祿山之爪,至今仍保持君子風度。
光這一點,就教她覺得這男人很不一樣。
如今這個很不一樣的男人,居然提出了想娶她為妻的主意……
謀芊芊實在不曉得自己該說什麼了。
「你憑什麼認為我會同意嫁給你?畢竟我們只能算是第二次見面。」
龍珀淡淡勾起笑痕道:「因為你已經厭煩了做江南第一名妓的生活。」
謀芊芊完全呆愣住了,不解他何以能說得如此篤定。
「你、你在胡說些什麼啊?」謀芊芊有些慌張,就好像是深埋在心底的一個秘密,突然被人掘了開。
「如果不是,你又為什麼要假成一個乞丐,鎮日在街上遊蕩?」
龍珀仍是一派悠哉地烘烤衣衫,但當他抬眸對上謀芊芊時,那當中的深意讓謀芊芊忍不住一陣心悸。
他看穿她了!
他真看穿了她心底最深層的渴望。
「與其頂著江南第一名妓的虛名,與那些無聊的尋芳客聊天,你寧可當一個髒兮兮的小乞丐,在街上遊蕩、偶爾教訓一下像敗家陳這種人……」
龍珀輕聲說道,他的語調雖輕,卻字字清楚地傳人謀芊芊耳中,讓她幾乎以為他是貼在她耳邊說話。
他每說一句,謀芊芊的心就震動一下。
因為他說的正是她心中所想的。
穿金戴銀,或者是浮華虛名都不是謀芊芊想要的。
除了娘親之外,當她以江南第一名妓的身份出現時,旁人對她的千哄萬捧,都只是為了「江南第一名妓」這六個宇,而非謀芊芊這個人。
比較起來,她還比較喜歡小乞丐這個身份,畢竟秀大叔對她的疼愛,可是打從心底而發,沒有其他的原因。
「嫁給我,我就能夠帶你走,帶你離開這個你早已厭煩的生活。」
雖然龍珀的提議很教謀芊芊心動,但她仍是注意到其中不合理的地方——
「嫁給你只是讓我從一個牢籠,跳到另一個牢籠。現在我還能夠自由地以小乞丐的身份出入,可一旦嫁給你,我豈不是終身都被困在龍家?」
嫁為人妻的身份,絕不比她現在的身份自由,她又不是傻瓜。
「龍家絕不是牢籠,我更不可能把你關在家裡的。」
一想到不知多少女子爭先恐後想嫁入的龍家,竟被謀芊芊視若牢籠,這似乎教龍珀覺得好笑,唇際的笑痕又加深了。
這堅定的承諾,及美好的遠景幾乎讓謀芊芊點了頭,但一個小小的疑惑,仍教她硬生生止住了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