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丫頭無意間得到的。」
平靜無波的音調不透喜怒,只有知道他感情內斂的人,清楚他此刻內心哀慟欲泣,就彷彿回到當年他失去父母那一夜……
他的父親是個清正廉明的小官,忠肝義膽,為人正直,為了朋友,他們家舉債助人,為了償還恩情,父親為他貪污的恩師背黑鍋,最後落得眾叛親離而上吊自裁,只是遺留下他。
他親眼目睹那些討債的人上門搬空他的家,而所謂父親的朋友全消失不見;他親眼目睹那後來升宮晉爵,他父親口中的恩師,在他爹娘死去後如何沉浸酒池肉林,狂歡縱慾。
什麼情義兩全,做人大道理,什麼責任義務,他才不要擔負這些世俗的枷鎖,他一個人孑然一身多自由,看到父母認真正直重情義的下場,他告訴自己絕不步上他們的後塵。
偏偏世間未盡如人意,老頭把他綁架到丐幫,成就他一番事業,卻開始了他另一個夢魘,他試圖用情義的枷鎖困住他,以武林盟主的責任綁住他,甚至還給他找娘子,他想應該沒有人願意被逼迫著去做他不願意做的事吧,因此他逃了!
路劍虹深邃的眼眸閃了下,「這是……」
「你知道?」他敏銳的感覺出路劍虹一定知道這書的內容。
「我想先問丐幫幫主呢?」路劍虹把牛皮書退還他。
「死了!,」齊小七雲淡風清的說。
「那就沒錯了,這牛皮書他從不離身的。」路劍虹幽幽歎了口氣,「他把它縫在內衣襯裡當作寶,也算是遺書。」
「你知道內容?」
「當然,因為這是我幫他謄寫的。」路劍虹嘴角有著淡若似無的弧度,想起過去單純無憂無慮的日子。
「內容是什麼?」這也許攸關老頭死亡之謎。
「我答應過不能說,除非那個人真的犯了錯。」路劍虹目光變得深不見底。
「我想知道你跟我老頭到底是什麼關係?為什麼你對丐幫瞭若指掌?」齊小七不吐不快,這疑問憋在他心裡很久。
「難得你會有好奇心,我以為你已經麻木不仁,對任何事都無動於衷,你不是不在乎丐幫?」路劍虹冷嘲向他。
「你不說也沒關係,我自己會找出答案。」齊小七就是看不慣他那洞燭先機的深沉眸光和老謀深算的微笑。
路劍虹長吁了口氣,「老頭曾經是我的父親也是我師父,我在襁褓的時候被搶匪擄劫,是老頭撿到我,把我當自己的小孩養大,直到一場意外讓我遇見我的親爹親娘。」無意間,他在大漠找到了身世。
「也就是說這份牛皮書早在我之前就寫下?」聽到這,齊小七恍悟,「說不定你就是遺書上指定的繼承人?」
「也許。」路劍虹似笑非笑,看來老頭眼光不錯,這小子的確不差。狡黠的光芒在眸底一閃而逝。
他優雅的自懷中拿出一張紙,「那,既然你來了,就順道簽收一下,這是癡兒的贖身價,你看看,沒問題就簽個名。」
「這是……老頭的筆跡?」齊小七震驚的閱覽著泛黃的紙貼在另一張宣紙上,緩緩念道:「為預防吾有何意外,特令下一任丐幫幫主為齊小七,立約人瘋俠醉丐,見證人狂幫少主……你、你早就知道?」老頭早早就算計他,他怎麼逃都逃不掉。
路劍虹點點頭,噙著淡淡的笑,「簽個名吧。」示意劍心準備文房四寶。
齊小七懊惱,恨恨的瞪了眼老奸巨猾的路劍虹,「拿來。」他心不甘情不願的接過毛筆簽下大名,為了胖丫頭結束了逍遙一生。「你該不會是為了要確定我會接下丐幫幫主而來?明明你才是老頭正牌徒弟兼義子,你的責任為什麼要我擔?」他根本不想要扛丐幫這龐大包袱。
「因為我是狂幫少主。」
一個塞北,一個江南,就算他是超人,也分身乏術,於是推卻了這繼承人之位,決定人選由義父挑選,由他監護。如果義父眼光太差,那麼他會撕掉這份遺囑,讓義父那份牛皮書所記成為事實。不過,這回看來他是多慮,反倒是這武林盟主一副想要逃離丐幫,逼得他不拿出這份遺囑不行。
「那麼這份舊牛皮書上的繼承人是誰?」
「這個我不能說。」路劍虹眼神黯沉下來,他也不希望那個人是兇手。「不過他一定會找上你,因為你握有這份牛皮書,只要丐幫幫主的死訊傳出,他會利用這份遺書當上幫主。」因而義父才會立第二份遺書交由他保管。
「大事不好了!」客棧外鬧烘烘的。
「臭乞丐,這不是你能來的地方,去去。」店小二趕著欲闖進門的小九。
「是小九。」齊小七趕緊推門而出,急忙下樓,「且慢。」他喊住店小二趕人的動作。
「少幫主,大事不好了,宋小四越獄了!」小九焦急的越過店小二,直衝到齊小七面前,氣喘吁吁的拍著胸口。
越獄?以丐幫分舵的人手三五一哨,怎麼可能,莫非是有內應?他心思轉了好幾圈,猛然驚覺,「你不是跟在胖丫頭身邊?」
小九嚥下口氣,一鼓作氣宣告,「另外仇……仇姑娘,她不見了。」話聲剛落下,一眨眼,齊小七已經不見蹤影。
在場的人莫不眨眨眼,以為看見了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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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煙漫草的郊外,芒草都長得過人高,銳利的葉片就像刀刃,在這寸步難行的地方,卻有兩個人影穿梭其間。
「你這樣抓著我跑不快的。」仇癡君手臂被拽住拖著走。
「少囉唆。」捉著她的是剛越獄的宋小四,看不出他高高瘦瘦,斯斯文文的,力氣還真不小。
「你身上的傷要包紮。」在逃離丐幫分舵時被圍攻的他身上留下多處的刀劍傷,傷口不深,卻令人怵目驚心,此刻還淌著血。
「多管閒事。」宋小四瞪她一眼,哪有人質像她那麼聒噪。
「你肚於會不會餓?」
「哼。」宋小四回頭看身後的小徑已被芒草淹沒,眼前是幽靜的山林,應該不會有追兵了,不自覺緩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