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什麼,想起這件事情,她心頭就會暖暖軟軟的,像是某種束西,正在融化--
她摸摸心口,彎彎的眉皺了起來,努力回想,何時曾有過這樣的感覺。好像打從在客棧裡,見到干戈起,她的胸口,就不時會湧現這種熱燙。
門外,又一個少女奔了進來,手上還捧著絲墊。
絲墊上,擱著一隻銀鐲。
「這是蠱王囑咐,請錢姑娘戴上的。」丫鬟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把絲墊捧到貝貝面前。
「確定嗎?」棘格一臉古怪的問,有些遲疑。
少女用力點頭。
「是蠱王親自遞給我的,他說了,請錢姑娘戴上。」
屋內幾個丫鬟們互看一眼,十分訝異,卻又不敢開口。
漢族房空下許久,雖然每日都有僕人打掃,但從不許閒人進入,更別提是讓人居住了。蠱王破例,首度帶回個漢族女子,還讓她住進漢族房,整座蒼茫山,已經是議論紛紛了。
而如今,蠱王竟還派人,送來這只別具意義的鐲子,命令錢貝貝戴上--
各種猜測,不斷在眾人腦海湧現,卻沒人敢開口。
貝貝沒察覺大夥兒的臉色怪異!一瞧見這銀鐲,就喜歡極了。
「這是禮物嗎?」她問。
「唔,算是吧!」棘格小聲的說道。「錢姑娘,您願意戴上嗎?」
貝貝看著銀鐲,想了一想,很難下決定。
雖然她討厭干戈的霸道,但是,她卻很中意這隻銀鐲。再說,這銀鐲看來十分貴重,很值錢呢,放著好東西不拿,實在有違錢家家訓。
「這只鐲子,我戴得上嗎?」她喃喃的說道,拿著銀鐲端詳。
棘格打蛇隨棍上,連忙點頭。
「可以、可以,戴得上的。」她拉起貝貝纖細的手腕,把銀鐲套上去,再撬開鎖頭,按下一個精巧的開關。
啪的一聲,銀鐲扣緊,剛好環住她的手腕。
丫鬟們站在一旁,瞧見銀鐲戴上去了,有志一同的福身,對待貝貝的態度,比先前更加恭敬。
她瞇起眼睛,先瞧瞧丫鬟們,再抬起手,瞧瞧手腕上精緻的銀鐲。這隻銀鐲,銬得牢牢的,像是一個小小的枷鎖。
呃,這只是一個普通的禮物,對吧?
那麼,為什麼她心裡會突然覺得,自個兒像是誤上了賊船呢?
* * *
入夜之後,貝貝才姍姍來遲。
高坐在廳內的那個男人,令她震懾,幾乎無法呼吸。
干戈高坐在廳內,巨人的石椅上,鋪著獸皮。四周明亮的燭火,讓他的雙眸深邃閃亮,更加威嚴,像尊高大的異教神祇,令人敬畏臣服。
棘格及眾多少女,站在門前行禮,不敢入內,輕手輕腳的將木門關上,不打擾兩人。
深幽的眸子,在她身上轉了一圈,俊臉上沒有表情,只有濃冽的眸光,證實他萬分滿意於她的苗族裝扮。
「你來遲了。」干戈說這,口吻不悅,視線卻沒有挪開。
在苗疆之中,從沒人敢忤逆他。男人尊敬他、女人畏懼他,而這個漢族小女人,才一到這兒,就公然違抗命令,給他下馬威?!
貝貝聳肩,可沒被嚇著。
「只是遲了一會兒。」要不是棘格苦苦哀求,她還打算先跳上床,好好睡上一覺,再來見他。
干戈的黑眸瞇起,卻仍不動聲色。
「往後再遲了,伺候你的那群丫鬟,就必須受罰。」
她瞪著他!克制著上前踹他一腳的衝動。「你這個野蠻人,竟敢威脅我!」
「這一路上,你不是總稱我為蠻子?」他反問,不為所動。
提到路上的事,就像在她面前投下一朵煙花似的,她猛地蹦起,氣得臉兒發紅。
「你這個騙子,居然還有膽子跟我提路上的事!」
「騙子?」干戈挑眉,對她的指控很感興趣。「從沒人這麼咒罵過我。」事實上,從來沒有人,敢用這種聲量對他說話。
「那是因為,礙於你的臭臉,他們才不敢說實話。」貝貝嗤了一聲,咚咚咚的衝上前,雙手插腰,像頭小貓咪般對他咆哮。
「是嗎?」他淡淡的問道。
「別裝傻,先前的帳,我都還沒跟你算呢!」她伸出纖纖玉指,指著那張俊臉開罵,心裡惱怒極了。「你這個傢伙,明明就懂漢語的。」這個王八蛋,竟然還裝糊塗?!
想起自個兒先前出的糗,她又氣又羞,無法決定是該先去跳崖自殺,還是先殺了他滅口。
「我沒說不懂。」這一次,他的薄唇,真的彎成了微笑的弧度。
「可是!你、你騙了我,讓我、讓我--」那些羞人的事、羞人的話,她可沒法子再說出口!
他挑眉,等著她開口。
噢,可惡!
貝貝跺腳,既尷尬又憤怒,壓根兒無法說出光前的糗事,只能挫敗的轉身,想奪門而出,不再跟可惡的干戈共處一室。
只是,跑沒兩步,小繡鞋陡然停住,在門前煞車。
不行不行!生意重要,她不能被怒氣沖昏頭了!就算他再惡劣,她還是必須保持理智,完成大姊交代的任務,才能回去交差。
連續深吸幾口氣後,貝貝握緊小拳頭,再度走回干戈面前。
「好,山林裡的事,咱們就一筆勾消,我來找你,是為了--」
「我知道。」
「啊,你知道?」
「在客棧裡,我聽見了。」他簡單的說道。
「那好,我就不用繞圈子說客套話了。」貝貝擠出最美麗的笑容,甜甜的望著他。「我想借聖藥。」她開門見山的說道。
「不行。」他甚至沒有考慮!
甜美的笑容,稍微僵了一下。
「那,你抱出來讓我瞧瞧。」憑她的經驗,只要看到藥品,應該就能猜出成分了。到時候就算他不借,她回京城後,照著調製一份就是了!
「不行。」
笑容快掛不住了。
「那你告訴我,聖藥擺哪兒,我自己去瞧。」
「不行。」
笑容絕跡,小臉上的表情,轉為猙獰。
「喂!你這個人.怎麼這麼難商量啊!」她咆哮著,小臉往前湊,掌心刺癢著,好渴望揮拳打掉他臉上淡漠的表情。「我只是借個藥,又不是什麼大事。再說,我借藥,也是為了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