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拭得太過專心,她沒有發覺,火堆邊的男人,雙眸不曾離開過她的動作。深幽的黑眸,在手絹滑過紅唇時,眸光變得比火光更加閃亮。
手絹在粉臉上繞了一趟,再度回到水裡,白色的絲綢,在水中飄啊飄。
「好冷喔!」貝貝小聲抱怨著,再度絞乾手絹,頭一次用冷水梳洗,實在不能適應。
漣漪蕩蕩,不知何時,冒出眾多詭異的影子。
有人!
清澈的眸子,緩慢的往上挪移,隨著映入眼簾的人數增加,她的雙眼愈瞪愈大,小嘴也跟著微微張開。
數十個成年男人,隔著淺淺的山澗,圍藍布、配獵刀。每一個人,都橫眉豎眼,冷冷的瞪著她。
噢喔,看來這兒的人不太好客!
「請問,各位有事嗎?」她擠出笑容,禮貌的問道,小繡鞋已經準備就緒,打算開溜。
沒人反應,數十個大男人,仍舊擺出嚴肅的臭臉。
她維持顫抖的笑容,悄悄往後退。誰知道她才後退一步,那些男人就舉步涉水,沒兩二下,已經涉過山澗,不懷好意的逼近。
眼看逃走不成,貝貝索性豁出去了。她深吸一口氣,原處站定,小手插上柳腰,嬌聲喝叱,把先前向蠻子老兄喊過的威脅,原封不動的搬出來。
「本姑娘可是京城錢府的人,各位要是識相,就別礙著我的路。不然,要是有個閃失!傷到我一丁點兒,錢府可不會善罷干休的!」
才剛喊出口,眼前這些人男人,殺氣頓消,轉瞬臉色大變,像被推倒的骨牌,撲通撲通的,一個個乖乖跪倒,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啊,沒想到錢家的名號,在這荒山野嶺也管用呢 這些人誠惶誠恐的跪了一地,連頭都不敢抬起來,貝貝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呃,別跪別跪,不用這麼多禮啦,你們借個路上讓我--」她頓了一下!陡然想起自個兒還有同伴。「啊,不是.是借個路,讓我跟蠻子老兄過去。」她轉過頭去,想去找人,小臉卻冷不防撞進寬闊的裸胸。
蠻子老兄不知何時,已經來到她身後,默默佇立。
貝貝揉揉撞疼的鼻尖,忍不住抱怨。
」你這個壞習慣要改改啊,別靜悄悄的走到我後頭,遲早會把我嚇出病來的。「嗚嗚,她的鼻子好疼啊!
黑眸淡淡的掃了她一眼,波瀾不興。他的視線,看向地上,那一群跪地不動的人們。
她可不願錯過邀功的機會,連忙牽著他的手,展開機會教育。
「看吧,我就說了,錢家聲名滿天下,你跟我去京城,絕對不會吃虧的!」到頭來,她還是想把他拐回京城,去當「乾坤堂」的活廣告。
地上的男人們,悄悄抬起頭來,既惶恐又困惑的看著眼前的一男一女。
「呃--錢姑娘,在下是瓦沙,是此山的苗主。」中年男人站起身來,鼓起勇氣開口。
看他的穿著儀態,顯然是這群人的領袖,但是面對貝貝時,他的態度恭敬而膽怯,視線始終維持在她肩膀以下,不敢看她背後,彷彿她身後站著凶神惡煞。
「啊,你就是蠱王?」貝貝詫異的問。
她原本以為,能統馭漢苗兩族的,該是更剽悍威嚴的男人--
最起碼,蠱王不該是個一聽見錢家名號,就嚇得自動下跪的男人吧?
「不不不。」瓦沙的雙手亂搖,連忙否認,腦袋垂得更低。「苗有百族,我只是一族之長,而蠱王則是統領百族。」
「喔。」她點點頭,小臉突然一亮,咚咚咚的跑過來。「啊,你懂漢語?」她這會兒才發現,瓦沙始終用漢語跟她交談。
「是蠱王教導的。」瓦沙說道。
「那他教得還不夠徹底,像我身後這位蠻子老兄,就不會漢語,溝通起來好困難呢!」她搖頭晃腦的抱怨著。
所有的人,同時倒抽一口氣,腦袋垂得更低,恨不得把臉埋過泥土裡。
瓦沙擦擦額上的冷汗,連忙換了個話題。
「不知道錢姑娘,到苗疆來,是為了什麼事?」
「我來找蠱王。」貝貝據實以告,等著這些突然變得友善的人們,主動提供蠱王的下落。
沒有人敢說話,他們縮在地上,甚至不敢抬頭,只差沒開始挖洞。
「連你們也不知道蠱王人在哪裡嗎?」她猜測道,有些失望,小臉垮了下來,看來好讓人心疼。
瓦沙於心不忍,小心翼翼的提出主意。
「呃,我想,錢姑娘可以問問您身後的--」
銳利如刀的黑眸,驀地掃來。
瓦沙立刻住了口,砰的一聲,又跪回地上。
貝貝一頭霧水,轉頭看看身後,卻只瞧見面無表情的蠻子老兄。
「問誰?」她傻傻的問。
瓦沙全身發抖,慢慢抬起頭,瞄了貝貝身後一眼,確定性命無虞後,才敢繼續開口。
「呃,沒、沒有。我是說,蠱王就住在蒼茫山上。」他伸手指著不遠處,雲霧繚繞的山頭。「那座就是蒼茫山,沿著這條山徑走去,約兩個時辰就能到達。」
「太好了!」貝貝雙手一拍,拉著蠻子老兄的手就往前走。
眾人鬆了一口氣,目送兩人離去,撐著顫抖的雙腿,慢慢站起來。
沒想到,貝貝又走了回來。
「瓦沙。」她喚道。
撲通撲通,所有人又矮了半截。
啊,怪了!苗人們喜歡跪著說話?
「等我見過蠱王,辦妥事情,回虎門口的路上,再慎重跟你道謝。」她感激的說道,還附贈一個絕美的微笑。
「不用了、不用了,」瓦沙拚命搖頭,冷汗直流,臉上的笑容,比哭還難看。
嗚嗚,姑娘,您就高抬貴腳,快點離開吧,要不然大夥兒都要嚇死了啊!
貝貝困惑的皺眉,在眾人的恭送下,拉著蠻子老兄的手臂,再度出發口為了體恤他可能沒走過這條路,她還自告奮勇的帶路,照著瓦沙的指示,往蒼茫山走去。
山徑寬闊,兩旁巨木參天,到了蒼茫山腳下,道路卻一分為二。
「唔,該走哪一邊?」她搔搔小腦袋,瞪著那兩條山路,滿臉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