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個月要送她到美國,讓她回到我爸媽身邊。」
聽到這句話,他僵直的身子微微一震。
「永遠不回來嗎?」
「是!不回來了。」說完,袁韜站起身踩熄香煙。
裴文傑說道:「幫我聯絡美國那個案子。我願意去。」
「好!」
第六章
兩年後
「裴先生,飛機已經抵達台灣。」面貌姣好、具親和力的空中小姐輕輕推了推沉睡中的男人。她可是犧牲了幾瓶名貴的香水,才交換到喚醒他的榮耀。
在天上飛久了,眼睛難免長在頭頂上,瞧不起地面上庸俗的男人,現在看見好的出路,誰能不把握。
生意人勢利精明不好應付,企業家第二代都由長輩操控,因此有才華又自由獨立的男人才吃香。尤其裴文傑家世好、教育程度高,難得的是長得又帥,美國時代雜誌還報導過他與美國CNN新聞小組深入戰區所做的一系列報導,由他負責掌鏡,因此得到最高攝影大獎的殊榮。
裴文傑睜開眼,揉了揉堆在眉宇間的疲憊,還不吝嗇的給了空中小姐一個致命的笑容,「謝謝妳。」
他提起簡單的行李,步下飛機。
踏出桃園中正機場的那一刻,陽光刺眼的照射在一身全黑的他身上。
旁人不約而同的把目光移轉至他身上,成熟理性的氣質,擁有一身結實肌肉的體格,展現自己不羈氣質的穿著品味,淡淡的散發危險的味道。
兩年的放逐,讓他經歷了艱辛的淬煉與洗禮,他的男性魅力不斷影顯。從事自己喜歡的行業,專注地全心投入,令他渾身上下充斥著自信。
混血兒的外表,使他看起來像個土生土長的西方人,殊不知他是道地的台灣人。
台灣!他魂縈夢牽的地方。
他把玩著胸前的銀製項鏈,裡頭有一張女孩笑靨如花的照片。
媛媛,她可好?
兩年前離去的那個夜晚,他如行屍走肉般渾渾噩噩,有著自虐的傾向。
在那槍林彈雨的日子裡,他不要命的拍攝每一張真實的照片,為了忘卻痛苦,他忘情於工作。
一同前去的同事屢次為他捏冷汗,他更多次為了攝取鏡頭,與手中持槍的游擊隊發生爭執。他的腿斷過不計其數,有一次子彈還朝他近距離射擊,射穿左手臂,背腹上的創傷更不用說。
幾次囚禁在敵人的水牢裡,發著高燒,卻都能躲過死神的召喚,而支撐他的意念就是為了再見她甜美的小臉一面。
他好想念她,想到心都揪起來發疼。臨走前想用工作沖淡記憶,卻發現她的影像早已烙印在胸口,與血肉融為身體的一部分。
躺在無垠的夜空和一彎明月下的草原上,他總要想著她的面容才能入睡。
完成這項工作後,他又馬不停蹄的趕到非洲,拍攝另一系列作品,以工作來麻痺自己思念的心。
結果兩年的時間證明,媛媛仍舊是他的心頭肉。
然而儘管如此,他還是沒有勇氣去破壞她安靜的生活,遙遠的思念是他對自己永無止盡的贖罪。
他跟袁韜一笑泯千仇,目前仍持續聯絡,所談的除了工作便是生活上的心得。唯獨媛媛的事,總是輕描淡寫的帶過。
呵!仍舊是地雷區啊!
他本來並不打算回到台灣,因為公司替他安排了另一項工作,必須到日本取景,而且急迫。因為他臨時想整理一些以前的舊作到大學演講,才會有這次短暫的過境。
回到家後,梳洗一番,順便翻出了之前的作品,整理了一整個下午。晚上到老友洪彤家吃晚餐。
兩年前的風波早已平息,每天的新聞多不勝數,人們早忘記息影的洪彤是何許人也。新人如雨後春筍般冒出,現在有時走在路上,也沒人認得。
她並沒有結婚,與繼父也是現在的同居人住在郊區,過著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生活。當年的愛情革命成功,現在的她是幸福的。
飯後,溫文儒雅的學者丈夫洗碗,由她陪他這位稀客聊天。
伴著滿月,安靜到只有蟲鳴聲的花園,舒服愜意得讓他不想開口。
「有沒有試著去看你的小公主?」息影的她,一身樸素仍然難掩美麗光華。
他搖頭,啜了口茶。
「不愛了嗎?」
「怎麼可能?一旦獨處,腦中充塞的全是她的身影,有增無減。」
「何不學我放手一搏。犧牲一定難免,但價值無窮。」她以過來人的口吻給他建議。
他低笑,「小姐,妳幸運有如天助,佳緣天定。我呢?注定勞碌一生,奔波命啊!」他伸懶腰。
「有機會再見的話,你會再試一次嗎?」
無可奉告!絕不是吝嗇,是未到關頭,他也無法拿捏得準,既期待又怕再次受打擊。
可笑吧!經歷過無數險惡,卻恐懼她的拒絕。
隔天,他整理好行李後,坐在花園沉思。
驀地,一串鈴鐺似的笑聲傳進耳朵中。
他身形一震,被攝魂似的往圍牆邊走。透過古意的紅磚,他隱隱約約看到一抹粉紅的身影。
該不會是……
這念頭一閃,他迅速的攀上延伸到袁家花園的大樹。
映入眼簾的是一抹輕盈躍動的光影,與一隻大狗追逐的嬉戲。
他站在樹上怔愣住,整個人震撼至鼻酸。
「不可以,你要聽話才有巧克力吃。否則我就不愛你囉!」袁媛對著毛茸茸的大狗訓誡。
狗兒哪聽得懂,牠只注意她手中高舉的巧克力。
「丹丹,你太壞了,一點都不乖,我要罰你一個禮拜沒巧克力吃。」威脅的話還沒說完,狗仗著身軀龐大,倏地撲上來。她躲避不及,一個踉蹌,跌躺在草皮上,接受狗兒的口水洗禮。
她又氣又好笑的閃躲,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不可以,丹丹,不要舔了啦,我要生氣囉!哈哈,啊……哈……」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正開心時,不期然的瞥見樹上微笑的陌生男人。
她嚇得飛快站起身,攏了攏裙子,她護著大狗遠遠的退後,大聲喝道:「你是誰?這是我家,你想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