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不管你了啦。」咬牙切齒的丟下這兩句,陸小戎咚咚咚的邁開步子衝了出去,「錢立封,你給我站住。」
一如錢立封所言,他將她給帶走了。
悵然的看著來去匆匆的錢立封成功的拖走了餘憤未消的陸小戎,何以靜將自己蜷縮在椅子上,不由自主地陷入沉思中。
想到激情過後,沒有任何的甜言蜜語,也沒有軟言相對,他驀然怪異的沉默不語,還有那副背對著她的闊背,在在都像是對她的無言拒絕。
簡雍雖然沒開口對她說什麼話,但他的靜默以對卻比對她說任何話還要傷人。身上的痛遠遠的不及胸口的凝揪。緊咬著下唇,何以靜費了好大的工夫才將傷心的淚水抑住。
或許,小戎的評論是對的,她只是簡雍的一夜玩伴。對她而言,昨天晚上的一切是彌足珍貴的喜悅。可對他而言,也許只是另一個激情之夜。
今天早上開車送她回到住處樓下時,他也沒有吭半句話,凝重著臉看著她靜靜的推門下車,然後就駕車消失在她眼前。連讓她邀請他上樓喝茶、停駐腳步的機會也不施捨給她。
他後悔了。何以靜心酸的這麼想著。她想得好沉、好沉、好沉……
直到電話鈴聲打斷了她東飄西蕩的茫然思緒,駭得她猛然一震,惶惶然的自椅子上跳了起來。
什麼聲音……哦,只是電話鈴聲……她無力的撫著自己的心臟,瞪著那話機半晌才走過去。輕輕的拎起話筒,何以靜一時之間尚不能恢復說話的功能。將話筒貼在耳際,她就這麼怔怔的盯著前面的空氣瞧。
「阿靜哪?喂,你是阿靜嗎?」
聽到這蒼老的嗓子,她急促的吸了口氣,「阿母,是你?」
「唉,你這孩子是怎麼啦?電話接起來也不會出聲,害阿母還以為自己打錯電話了。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抱起話機,她慢慢的坐回椅子上。心情加上生理因素,她渾身充滿了無力感。
「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怎麼聲音聽起來那麼沒精神?」簡秀妹有些擔心的問:「幹麼,是不是要畢業了,所以你們老師吩咐很多功課要你們做?」
「沒有啦,都要畢業了,怎麼還會有功課呢。阿母,我沒事啦。」強自打起精神,她悶悶的轉移話題,「阿爸呢?還沒有休息?」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阿爸那個人,天生的勞碌命。要他停下來休息一下簡直是要他的老命一樣,都那麼晚了,還硬就是要將那些紫皮甘蔗給它弄好。真是,牛就是牛,固執又倔強,怎麼說都說不聽。那些甘蔗明天再弄還不是一樣,這麼晚了也不能薰鴨子,他老神經啦,那些鴨子都已經剖肚、風乾了,還怕它們飛了不成……」簡秀妹一叨念起來就有欲罷不能的勁兒。
唉,抑不住的,何以靜又歎起氣來了。
「二哥呢?」沒聽到阿母又氣又惱的提到自己那個終日立志雲遊四海的哥哥,該不會又收拾好包袱跑到哪個荒郊野嶺去探勘了吧。
「沒說到這個,我還沒那麼氣呢。阿鴻那個不孝子昨天又口口聲聲嚷著要出去見世面,一大早就已經行李款款的走得不見人影了,也沒說個落腳的地方,做他就這麼走了。他呀,那還會想到我們這兩個老的做得有多辛苦啊。」不說不氣,愈說簡秀妹心頭就愈上火。
「那……」家裡不就只有阿爸跟阿母兩個老人家在照顧那幾千隻鴨子、做鴨賞?!
「唉,阿靜哪,阿母也知道你一個女孩子家大了,學校念畢業也該找個婆家了。可是……你阿爸他嘴巴不說,但是一起生活了三十幾年了,我怎麼會不知道他。雖然他口口聲聲不要綁住你們小孩子,要讓你們去自由發展。可是他人老了,家裡的工作再怎麼做也是做不完的呀。」簡秀妹很感傷的跟女兒訴著苦。
何以靜的心情也不怎麼好受。
阿爸已經將近七十歲了,原本早就該跟阿母過著含飴弄孫的清閒生活了。可是,大哥前年從研究所畢業後,立刻就當兵去了,離退伍還要幾個月的時間。而二哥自專科畢業後卻是整天關不住,一直想離開宜蘭,去追尋他心目中所嚮往的優遊生活。
家裡的養鴨場跟這些製造鴨賞的粗重繁瑣的工作一大堆,除了請幾個打零工的工人外,其他的事情會都得兩個上了年紀的父母親勞苦勞力的拚命做著,每每讓放假回家探視他們的她看得好心疼。
雖然她是家裡唯一的女孩子,但是,她早早就計劃好了。一畢業,她就整裝回家幫忙,直到大哥退伍接捧。這段期間,應該多少能分擔些父母肩上的擔子。
可是,不可能會出現的簡雍卻出現在她的生活中。這……決定變得好沉重呵。她願意回家盡孝道。可是,她也很想侍在他身邊。尤其是……在兩人關係有了另一層變化的這個時候。
就算,她終究是與簡雍有緣無分,可是她也希望能努力的多為自己爭取一些時間。多看他一些、多記住他一些、多……愛他一些!
若他自始至終就只是她記憶中的幻影,是個永遠也不可能會出現的實體,她或許再掙扎個幾年後,便會強迫自己淡忘這一切、揮去他的影子。可是,他卻活生生的自夢中走到現實,出現在她的平淡生活中。
就像一簇會灼熱窒人的火焰般,狂烈襲擊著她心慌意亂的不敢置信。懂了,何以靜真的是慌了所有的心魂神魄。
之於感情,她當然希望曾經擁有,可是卻也盼望能夠天長地久。老天垂憐,聽到了她心底的祈願,他出現了。可是,她的平靜心緒也失去了。
和他會意外的發生了關係是始料未及的事,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傾慕終究會無疾而終,可難就難在,他的存在與出現讓她縱使是想避、想逃、想揮開一切顯而易見的傷心,卻是全然的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