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裘的眼神一直落在葉紅鶴的房間門上,「爸爸,我不能跟丫頭說再見?」
「裘裘?」畢士楷神情頹喪地望著他。
就是這神情扯動了他的為難,裘裘一張小臉寫滿了難過,但是,他驀地主動握緊了父親的手,望著林佩玲艱辛地開了口,「葉爸爸、葉嬸……我們走了。」說著、說著,眼眶不由得熱了起來。
林佩玲也紅了眼睛。
「好,到了新加坡可要乖乖的,明年再讓你爸爸帶你回來玩,記得哦!」
「嗯!」鄭重地點點頭,裘裘的腳步還是有些遲疑。
聽見在房間裡忙碌的小丫頭準備工作似乎是已經到了尾聲,林佩玲緊張得推著他們往外走,「快點、快點,丫頭快出來了。」
身不由己的,裘裘跟著爸爸急切地走出大門,葉奎宏已經為他們攔下了輛計程車,而且將行李都安置在後車廂,車門大敞,就等著他們上車了。
幾個人不知不覺地有些手忙腳亂起來,而待畢家兩父子坐定,林佩玲有些倉卒地將車門給關上。
就在車子緩緩向前開動時,一個小身影自大門竄了出來。
「裘裘?」葉紅鶴身上背著跟裘裘同款,但不同色的小背包追在車子後頭,「裘裘?你要去哪裡?」她的聲音有些慌亂、震驚。
「丫頭,別去。」葉奎宏眼明手快的揪住她的衣領,然後將開始拳打腳踢抗議著的小女兒抱了起來,「裘裘要跟畢叔叔回新加坡去了。」
新加坡是什麼鬼地方她不知道,回新加坡這句話她也不懂,但是,跟畢叔叔回去這句話卻讓葉紅鶴隱隱約約的瞭解到那份難過的心情。
忽地,她哭了,「裘裘,回來,你回來!」
邊扯開喉嚨喊著裘裘的名字,葉紅鶴哭得好傷心、好難過,聽進葉家夫婦耳朵裡、心上,不啻是個雙重的不捨。
他們也不捨得裘裘離開身邊哪,可是,他畢竟是別人的兒子,遲早是要跟他爸爸走的。
坐在車上的裘裘整個人趴在椅背上,看見隨著車行速度的加快而變小、消失的葉家三人,眼淚也不住的滑下難過的臉龐。
丫頭哭了,住在葉家這些年來,他第一次看到她哭。
先前,不管葉爸爸他們怎麼罵她、怎麼處罰她,她頂多是眼中含著兩泡淚水,抽噎個幾秒,更嚴重的也只是乾嚎幾聲,然後過沒多久,就將還沒消褪的疼痛給拋到腦後,又到處惹是生非了。
可是,她剛剛卻哭了!
「裘裘。」輕輕地將他的身子拉進懷裡摟著,畢士楷的心裡也不怎麼好受,「別難過了,我們過幾年也可以回來看看葉叔叔他們呀!」
「真的?」裘裘仰起臉來望著爸爸。
畢士楷保證似的點著頭。
新加坡距離台灣又不遠,待裘裘到了那邊,功課及生活都能進入情況後,隔個一、兩年讓他回來探視老大哥一家人也是個不錯的打算。
只是,他沒料到,這世事,又怎是凡人所能計算好的!
???
而葉家的客廳裡,被放在沙發上的葉紅鶴仍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丫頭,別哭了。」心疼女兒哭了那麼久還不肯停,葉奎宏蹲在她腳邊凝望著她,「裘裘又不是一輩子不回來了,以後他還是會回來看我們的呀!」
「不要、不要。」就像第一次出言抗議父母親想將裘裘送去念小學時一樣,她將頭搖得像潑浪鼓,「我不要裘裘走。」
「可是裘裘是畢叔叔的孩子,他當然得……」
「不要、不要、不要。」
「丫頭!」
「爸爸,我要裘裘。」睜著一雙紅通通的淚眼,她可憐兮兮地望著葉奎宏,「我不要裘裘走。」
「傻丫頭,爸爸也捨不得裘裘走,可是,他終究是畢叔叔的孩子,我們沒有權利留下他呀!」
爸爸語重心長的話葉紅鶴聽不進去,她只知道一件事,裘裘被討厭的畢叔叔帶走了,她再也見不到裘裘了,一想起這個血淋淋的事實,她又開始哭了起來。
「丫頭,別哭了好不好?」挫敗地看著她又再度湧上的淚水,林佩玲強忍住心酸的蹲在她的另一側,「別難過了,再過一段時間,你就會忘了裘裘的。」
「不會、不會,我一定不會忘記他。」哭得驚天動地,葉紅鶴衝回自己房間。
不過是四歲,她已經覺得自己嘗到了心碎的滋味,而她的誓言更是牢牢的纏在她幼小的心裡。
這輩子,她一定會永遠記得裘裘,這個長得漂亮非凡的小男生。
永遠、永遠……
???
永遠?!哈,才怪!
第二年,裘裘在她的心裡就已經被推到只須用腳尖輕輕一撩,就完全絕跡的陰暗角落。
然後是愈來愈褪色的第三年、第四年、第五年……
當第六年時,這個向來安和樂利的老社區發了一場突來的大火,所有的房子幾乎全都付之一炬。而這個年頭,也是葉奎宏差不多是該從工作崗位上退休之際,夫妻倆關起門來商量了幾個晚上,再徵詢兒女們的意見後,將攢下大半輩子的退休金拿了一半出來,在靠近關渡的地方買了幢環境幽雅又怡人怡性的小別墅。
一家老小感觸頗多卻也是快快樂樂搬過去住,然後葉紅鶴轉了學,然後新認識了許許多多志同道合的好同學……
裘裘這個名字,就在她逐漸成長的腦袋裡絕了跡。
第四章
還沒走進辦公室,葉紅鶴已經由空氣的凝窒狀態下感覺到……慘了,敘靂企業的霉神貼近她身邊了。
情緒主宰著敘歷集團這一整幢辦公大樓,而且手中掌握大樓中每一個大小分子的生殺大權,讓手底下的人苟延殘喘的討生活的大魔神又在發潑了!
不由自主地,因神經緊繃而導致發麻的症狀從頭皮開始蔓延到五臟六腑,然後逐漸染冰了通體四肢。
「葉紅鶴呢?她死到哪裡去了?」
果然!人還沒有走到自己那間已經被撒旦侵佔的辦公室,大魔神震駭人心的咆哮就隨著愈來愈稀薄的氧氣傳進葉紅鶴耳裡、腦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