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聽說一次,她胸口的血就多淌一些。
李淑堇再也不知道該不該多聽些「聽說」了,縱使,聽得多,她瞭解得更多,可是聽得多,她的心傷更深。
尤其是在親眼目睹別墅被毀損得不堪入目,所有他們親手添購、佈置的東西,盡數被摧毀。四分五裂的椅子、摔壞的電視機、她鍾愛的那座水晶雕像……還有碎裂在地上的陶瓶……淚,紛紛的滾落頰際。
他的恨,表達得夠血淋淋的了。
老天,她究竟是做了什麼?竟將他惱得這麼絕情、這麼冷酷的誓言要將她毀了?
幾天來的憂忡,心裡的悲傷,再再侵襲著她的意志,再也擋不住那份疲憊,虛軟的身子癱滑在地上,恰巧與斜倚在牆角的自己打了照面。
相片中的她,笑得好無憂無慮。與此刻的她一對映,像極了在嘲諷著她的無知。
杵在冰冷的地板,李淑堇就這麼怔忡盡夜。直到清冷的晨光自落地窗射進屋裡、灑在身上,正想自地板上爬起,忽地觸到了褲袋的紙張。
昨天晚上檢驗所的護士小姐順路送到家裡的檢驗報告。
因為心繫著陸榷的行蹤,她一直沒心思去瞧上一眼,慢慢的翻開對折的紙張,茫然的眼眨了幾次,這才終於清清楚楚的看進了上頭的字。
瞧著填寫著結果的那一欄,李淑堇的唇畔浮上了一朵淺淺的苦笑。
呵,如今,果真是禍不單行!
憔悴著心神遊晃到公司,才進大門,就被助理給攔了下來,遞到她眼前的是一大堆有看沒有懂的文件。
「我叔叔呢?」這該是叔叔處理的事呀。
「李總到現在還沒進公司。」女助理的臉色有些怪怪的,欲言又止了半天,卻沒再說什麼。
「喔。」低吟一聲,「這些東西急嗎?」李淑堇揚了揚手中的文件。
「很急。」女助理的回答是斬釘截鐵的正經。
「那……我去找叔叔問問該怎麼處理。」
「呃,李小姐……」叫住轉身欲走的李淑堇,女助理的神情有些畏畏縮縮的,「公司的危機,能度過吧?」
「應該可以吧。」強自鎮定的對她一笑,李淑堇沒讓隨後的那聲歎息飄進女助理的耳朵裡。
應該可以吧!多沒自信的回答呵,若她是公司所屬員工,的確是該開始緊張了。可是,應該可以救得回辛訊吧?她已然耗盡了手頭的所有積蓄了耶!
她的不確定直到她來到叔叔家,按下電鈴,見到他的剎那,全都成了一縷充滿了不祥的感歎。
「小堇,不是叔叔不肯幫你,實在是辛訊的洞太大了,叔叔沒這麼多的錢。」李仁耀大聲的歎了口氣,「如果可以補救,叔叔怎麼會眼睜睜的看著辛訊倒呢!」嘴角叼了根煙,他的表情倒沒太多的遺憾。
「眼睜睜睜的看著辛訊倒?」她怎麼從來不曾覺得,叔叔看起來很像一個大流氓?
「嘖,這回的洞太大,再怎麼努力也無法讓它起死回生。」
李淑堇很不願意往人性卑劣的方向想,可是,叔叔的態度讓她……覺得有些寒心。
「叔叔,你的意思是,辛訊沒救了?」大概是因為壞事最近都一窩蜂的尋上她,除了臉色更白更沉,心情更陰鬱外,李淑堇反倒是沒太大的激烈反應。
「唉,這件事,叔叔是愛莫難助了。」瞇著眼,他話鋒一轉,「你怎麼啦?臉色那麼難看。」
「我……我……懷孕了。」沒有多想,意識仍處於怔茫的她脫口說出才剛知道的事情。
「什麼?」皺著眉頭,李仁耀的臉色變得難看,「你懷孕了?是陸榷的?」那傢伙,連跑了都還要拖個累贅!
「嗯。」低垂著臉,抿緊嘴,滿心淒楚的李淑堇看著自己發著抖的手。
她曾幻想過,有那麼一天,當她懷了與陸榷的愛情結晶,嬌羞的向他開口時,他雀躍萬分的景象。
可卻從來不曾想過,事情的發展竟是如此的不堪!
她真的懷孕了,可是孩子的父親卻消失無蹤。而叔叔的反應讓她覺得自己很……下賤!
「唉,你這孩子,怎麼那麼傻呢?」本就打算在奪產後,早早跟這小白癡畫清界線的。如今,她竟懷了陸榷的野種,他更是不想再跟她有任何牽扯了,「他知不知道?」
李淑堇木然的搖搖頭。
「嘖,怎麼會……唉,小堇,你也知道,這女人家的名聲有多重要,可是,你怎麼還弄出這麼麻煩的事呢?白白的給人睡了也就罷了,還懷了人家不要的野種,這……嘖,往後,你教咱們李家的臉要往哪兒擺呢?」
「叔叔?!」再怎麼樣,李淑堇也絕沒想到,自一向還算疼愛她的叔叔口中所吐出來的話竟是如此傷人。
「我是可以收容你啦,畢竟,再怎麼說,你也是我哥哥的遺孤嘛,如果讓你流落在外,人家會怎麼批評我呀。」李仁耀壓根就不去掩飾眼中的譏嘲及口吻中明顯的不齒,「可是如果你住進來,得先答應叔叔,往後要收斂那些不檢點的行為,知道嗎?你也知道,小美年紀還輕,什麼事都不懂,萬一被你給帶壞了怎麼辦?叔叔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不多顧著點是不行的……」
人生的低潮一波接一波的出現在她生命中,李淑堇已經不知道自己該拿什麼心態來面對這一切。
「為什麼?叔叔?」她不懂,她真的是不懂眼前的男人為什麼態度大變,「我是做了什麼或是說了什麼?你為什麼變了?」是一夕之間的轉變?抑或是她一直愚蠢的不曾去探索過叔叔的心思?
「不為什麼,小堇。」面對李淑堇嘶聲低喃的質疑,李仁耀也豁出去的坦承一切,「這些年,我為辛訊做牛做馬,不管付出再多心血,它畢竟永遠也不屬於我,我要有個屬於自己的財富。」
「可是,你是辛訊的總經理了……」
「上頭還是有你那死鬼爸爸,他死了,還有你呀,我永遠只是第二!」李仁耀一針見血的供出醞釀在心裡多年的野心,「我要成為第一,你們憑什麼坐擁一切名利,那些都該是我的,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