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必要那麼驚訝嗎?」習慣了工作職場,也開始養成帶著冷意的人際關係,不是存心,卻總是不由自主的伴隨著說話流洩而出。
「你今天不上班?」
「爸,我偶欠也需要休息的。」
「可是今天不是星期假日。」
「不差這一天。」
「的確,讓自己鬆懈個幾天也是應該的,知道這麼想,就代表還有救。」薄忠霖欣慰地點點頭,大兒子的態度是有些狂妄了點,但短短三年能從小職員升到如今既是合夥人,也兼任總經理一職,小傲的能力是有目工睹的。
這三年,小傲幾乎是媲美7-ELEVEN,全年無休,教他們這爹娘的看在眼裡,不捨在心裡。
「對呀,你早就該請個長假,好好地慰勞自己一番。」徐佳潔不知何時冒了出來,遞了杯牛奶給薄忠霖,在他身邊坐下。
「謝謝。」漫不經心地啜了口濃熱的牛奶,薄忠霖若有所思扔眼神落在又開始翻報紙的大兒子臉上。
成長的確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四個孩子中,就小傲行事向來最為沉穩,可是三年來的磨練,卻教他在已趨內斂的沉穩中滲進了自己所不樂見的冷酷與疏離,彷彿不太歡迎他人探進他的思緒。
「小浦他們都不在。」突然,徐佳潔莫名其妙地說了這麼一句。
「唔。」瞭解妻子的話下之意,薄忠霖慢慢地喝著牛奶,思緒在腦子裡條條列款,嘖,好不容易有了個不被人打擾的談話機會,可卻又教他猶豫著,該怎麼跟變得精明幹練的大兒子開口?
「忠霖?」徐佳潔輕輕地推推他,示意的眼神掃向大兒子。
他拍拍她的手,話語輕微地道:「我知道啦。」
炯亮的眼角瞧見爸媽的小動作,薄傲心中輕歎,折起報紙,啜口已經溫涼的咖啡,「爸,你們有什麼事?」
他還沒提,大兒子倒先替他開了口,瞥了妻子一眼,薄忠霖輕咳一聲,打蛇隨棍上地說:「明年,袂袂就高中畢業了。」
「我知道。」他不願承認,儘管是日日忙得不可開交,可是卻始終在暗裡留意著她的一切,「她不是已經選定目標了嗎?」
「爸想跟你說的不是這件事。」
「那?」他等著父親說下去。
「是關於你跟袂袂的事。」
不需詳言,他便已知曉父親點到為止的話題,冷靜的沉黑瞳眸盯著他們瞧,半晌,他語氣清晰的開了口,「爸,你再說一次。」
「你年紀不小了,袂袂那孩子也漸漸長大了……」
他沒聽錯吧?黑眉倏擰,薄傲不知心中為何忽地起了糾結,卻很直覺地給了他們的答案,「不可能!」
「小傲,你不贊成?」薄忠霖有些錯愕。
「你們別在作夢了。」素來,他很少用這種幾乎無禮的口吻跟父母說話,但他實在是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什麼年代了,他們真還妄想養大了個女孩子,然後將兒女送做堆。
「怎麼那麼大反應?你不是向來都很疼她的嗎?」徐佳潔也很吃驚。
「疼她就一定得娶她?」
「你不喜歡她?」直覺的,她往這方面揣測,「袂袂這丫頭不錯呀,雖然調皮了些,但是個好孩子……」
「她豈止是調皮一些。」薄傲淡淡地說,說很正確一點,她是驕縱得過了頭,不常待在家裡,並不代表他當真什麼都不知道,那丫頭的驕縱、刁蠻、得理不饒人,一如以往,偏又以靈精得教人逮不到處罰她的理由。
而這一切呢,全都拜眼前的爸媽所賜,袂袂的百般要求,他們從來不會吭個不字,幾乎可以算得上是有求必應,而現在,他們竟企圖將那刁蠻丫頭的未來幸福架構在他可想而知的痛苦之上。
「袂袂很喜歡你。」大兒子的反應是明顯的負面,薄忠霖心裡很失望。
小傲踏入社會後,最無法適應這狀況的人就是袂袂,小小年紀,已經開始淺嘗等待的滋味,常常在大家都入夢後,只見她又惘然地蕩出房外,獨自一人悄坐在客廳,小小和央子蜷縮在沙發裡,伴著茶几上那盞暈黃的小燈等小傲回家。偶爾,夜歸的小傲會抱她回房,但大多時,小傲忙得徹夜未歸,而她呢,就在客廳窩了一整夜。
白天的袂袂,是很青春、很陽光,很悠然恣意的,可一入了夜,就有些早熟得教人心疼了。
「是呀,你該看得出來,她的心很向著你。」徐佳潔也不掩失望的輕歎起聲。
薄傲一愣,「你們告訴她她的身世了?」
「沒有。」
「那在她眼中,我仍是她的大哥,再大一些,她會有屬於自己的幸福。」不知怎的,話甫脫口,他胸口就抽痛了下。
「問題就在,她知道你是大哥,可她的眼光仍舊是縈繞在你身上呀。」薄忠霖駁解道,若非如此,他們夫妻倆也不會存著這種樂見其成的念頭。
「但我怕她。」
「你怕她?」薄忠霖有些驚訝,沒有別的話比這句話更令他們吃驚了。
「對,我怕死她的黏人、她的糾纏,我已經忍了這麼多年,夠了,我不會任由她繼續破壞我的人生。」薄傲肯定地說,他哪能容許父母親逕自為他規劃自個兒的人生呢?尤其是,他們竟想強塞袂袂那個超級霸氣的女暴君在他往後的生命裡,天哪,絕不!他不允許這樣麼慘絕人寰的事情發生在他的生活中。
「小傲,或許袂袂平時的確是蠻橫了些,但她沒什麼壞心眼,年輕丫頭哪個不孩子氣呀,再大一些,她會改的。」「改?哈,請將這份恩典賜給別人,我可是敬謝不敏。」
聽出大兒子的嘲諷,薄忠霖的心裡咳聲歎氣不斷,「我們以為你不會反對的。」起碼不會反彈這麼大。
「為什麼非我不可?」薄傲酸溜溜地問,若真要把肥水不落外人田,薄家除了他,還有小浦呀,爸媽不是忘了他們還有另一個兒子?
「因為袂袂從小就黏你黏得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