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啦,飛了一整天了,平常人是會覺得累了。要不這樣吧,小窗,我看你還是先將瞿先生安頓好再說。」
「那你呢?」她想也不想地追問。
「我?」祈寒歪著脖子考慮了一下,「我當然先回家嘍。」
「你確定?」
「被你給逮到了,我哪還敢不回去一趟呀。」祈寒笑得有點埋怨。
他早就有所頓悟,現下是可以輕輕鬆鬆的用一頓飯就將她招降,可萬一她哪根筋突然扭到了,有意無意間在大夥兒面前脫口說出他曾過門而不入的大罪,那他就等著被剝皮抽筋好了。
在他老爸心裡有條不二準則,只要是犯了錯,可是會追溯過往的陳年老檔案哩!
「真的沒騙我?」她還是有些不信,「既然要回去,記得要找小?噢,她挺掛記著你的。」
「我會的。」
「幹麼應得這麼心不甘情不願的?小?她又不是蜘蛛女,你需要為難成這樣嗎?」瞧他那模樣,明擺著就是視與小?見面為畏途嘛!「只是見個面、敘敘舊什麼的,你那麼多心做什麼?」
「呵。」祈寒暗吁道,「希望是如此,既然沒時間一塊兒吃飯,那我先走了。」再輕摟了摟她,揣著愁緒,他沒忘了始終青著臉杵在一旁不吭一聲聽他們討論家務事的瞿北皇,「瞿先生,很高興認識你,改天有機會再一塊兒吃個飯。」
「嗯。」瞿北皇應得漫不經心。
「我走嘍。」祈寒輕拍了拍她的後腦勺,「你自個兒要保重。」
「會啦,我又不是三歲小孩,這種事還要你叮嚀。」忽地,她想到了一件事情,不假思索地扯住他欲抽開的袖子,「等一等。」
差點忘了,這麼重要的事情……
「有什麼事?」
眼角瞥見聽到她又開口留住祈寒腳步的瞿北皇神情倏變、眉心微擰,她用力的將祈寒扯開幾步,屈身向前,行為稱得上粗裡粗氣的拉下他的身子,大大方方的跟他咬起耳朵。
「喂,你身上有沒有錢?」
吐氣、歎氣,祈寒忍不住地翻起了白眼。
「幹麼呀你,不過是問你身上有沒有帶錢罷了,何必歎得像是我邀你去冒險犯難似的。」她不滿的以肘撞了他的腰側,「有沒有錢啦?」
「有,當然有。」小窗她問這話豈不是廢話,任何在外頭討生活的人隨時都會來來去去的,身上沒錢怎行哪?
「那好極了。」雖略顯赧然,她還是笑咪咪的朝他伸出小手,「來,借我一些應應急。」
應急?「小窗,你不會是……」祈寒懷疑地看了看她。「噓,是啦、是啦,不管你的腦子怎麼想,就是你所想像的那樣啦,反正先借我一些些就是了啦,可是先說好,我得等過年時才能還給你噢!」頓了頓,她忙補上一句。「還有,別跟我爸他們提噢,否則我會恨死你的。」不但會恨,說不定還一氣之下就不還他錢了。
「唉,小窗。」
「別唉了,我也知道自己得好好的反省了,可是,你先借我錢再說嘛。」至於反省?哈,等錢到手後,就一併將它給丟到垃圾桶去嘍!
「你唷!」
「別你呀我的,錢啦、錢啦,我只要你的錢啦!」
數聲無奈歎了又歎,祈寒將身上的現金掏了大半給她。「不用那麼多啦,我只要一、兩千塊應應急就好。」噘起嘴,她不顧他的反對將那一小疊的鈔票又塞回他手上,「又不是借了不用還的,現在向你拿太多,你要我過年時拿什麼還呀!」
「還不出來就當給你的壓歲錢呀。」
「什麼?那怎麼可以呢,畢竟我們非親非故的。」若真收了下來,她絕對會良心不安的。
「怎麼不可以呢?你忘了,我們的關係『非比尋常』呀。」說著,他不動聲色的瞥了眼神情愈見沉肅的瞿北皇。他雖然離他們有兩步遠,可眼不離、氣冷凜,那對豐腴且頗具福相的耳朵豎得筆直,毫不掩飾他雖然身為「外人」,卻正在監視著他們一舉一動的行徑;尤其,碰巧被他瞟見,當自己遞錢給小窗時,他眼中簡直是風雲變色了。
看得出來,累積在瞿北皇胸口的不耐與郁卒感愈來愈深、愈濃、愈教人氣悶了。
「就算是非比尋常,也不是這樣子說的呀。」李竟窗小心翼翼的將借來的錢收在口袋裡,輕潤唇,她仰首朝他笑得舒懷,「謝啦,幸好遇上了你,接下來的這幾天不必啃饅頭了。」本來,她已經絕得要祭出自己的「壓箱之計」了。
何謂壓箱?就是不到最後關頭絕不輕啟、輕用、輕使之計。
仗著一股傻氣執意出外討生活,這才知道所謂「生活」真格兒是有諸多困窘之處,所以當她第一次面臨餓得前胸貼後背的慘狀時,已然構思妥當了,若真是窮途末路時,只好多兜幾個親朋好友到她住處「遊蕩兼打尖」,這麼一來,她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當起二房東,加減坑些現金來當零用錢。「啃饅頭?這麼慘呀!」
低歎一聲,李竟窗點點頭,為自己的悲慘生活慚愧不已。有饅頭吃算是幸福的了,手頭若真是拮据,連有顆饅頭吃都是種奢侈享受哩!
「那,你真不要再多拿一些?」
「不必了啦,這些已經挺夠用的了。」就算是注定跟這份工作無緣,好歹當辭呈遞出去時,她還是可以領到一部分的薪水。
「小窗--」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可是沒事啦,你別那麼擔心,我只是一時的生活不順而已,再撐個一段時間就天下太平了啦。」
「你確定你撐得過去?」
「當然,又不是今天才經歷這種生活。」曾經,她窮得拿王子面的調味包和著鄰居媽媽端過來的稀飯填飽肚子,那段時間都沒餓死她,她相信自己的未來不是夢,仍舊是有著光明燦爛的未來。「安啦,我會沒事的。」
「你確定?」他仍有些不放心。
「放心,真撐不下去,我會『包袱款款』回家認罪。」說罷,她雙手一揮,「老天爺若真要餓死我,我也認了。算啦,船到橋頭自然直,想那麼多做什麼?你走吧,反正錢已經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