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都已經說得再白不過,可她卻無法命令自己就此死心。
「你不睡了嗎?」發冷的掌心感激的摩挲著暖熱的杯緣,哆嗦的汲取著因液體而滲出的熱度,她問得很心虛。
就算他開口說困極了,或是他不想理她,她也不讓他睡,寧願賴在這個有他,也有她的狹小帳棚裡,就這個晚上,就算被他打了個不算直接的回票,她也決心為自己爭取一個沉默的溫馨夜晚。
靜默半晌,司馬決忽然湊過身,移開她手中的熱咖啡,將她冰寒的手窩進掌中輕輕的摩挲。
他知道自己不該再逾矩了,明明都已經開口疏離她的親近了,但就是見不得她強忍著淚又顫著身子的怯弱模樣。
「你?」他怎麼知道她的手自剛剛就直泛著冷,冷得她直痛進心扉?
悵棚裡漆黑一片,即使,他沒有摸出太陽眼鏡戴上,裡頭也還是很黑,黑到……她還是沒能趁這機會瞧清楚他的眼眸。
「還冷嗎?」
「嗯。」原梓輕聲應著,不願意這麼快就打散了四手交握的甜蜜沉醉。
又是一陣沉寂的悄然氣息,他像是專心的為她的冰手加溫,而她更是不願有任何事物打破此刻的千萬般甜蜜滋味,但就像開始般突然,司馬決放開她的手,在她遲疑怔茫中,就著沉鬱夜色,精準地將那杯熱咖啡重新擱進她手中。
「司馬決?」她好想將手再塞回他熱的手掌中,「我可以再待一下下嗎?」
沉夜中,只聽他淺聲歎著氣,「你還有精神哪?」
「當然。」她應得毫不猶豫。
怎麼會沒有精神呢?他知不知道,活動愈近尾聲,她愈是坐立難安?
感受到她的不屈不撓,他想不服膺也難,就著保溫壺的壺口,司馬決啜著熱咖啡,忍不住地嘖了嘖舌。
呵,叮嚀她當心燙舌,自個兒卻壓根就忘了這檔子事。「司馬決?」
他微微歎息,「唉。」
「我可以留下來嗎?」原梓問得忐忑。
自她不由分說的摸進帳棚裡後,就未見他睜開雙眸,偏又愛左歎右歎,歎得她本就緊張的心更是繃得紊亂難理了。「不是想聊聊?」
「呃,對、對呀,我就是想找你聊聊。」要聊些什麼,她全不在意,只要有他在身邊,即使是靜默以對,她也甘之如飴。
心緒百轉千回,原梓緊捧著又重回掌中的咖啡,胸中又有了細細的感觸。
其實,會讓她再也捨不下的,還有另一件事。他泡的熱咖啡是一級棒的香醇,淺啜一口,那滲透心扉的味道極香、極美,強烈的擄獲住她的味覺。
一想到過了今夜後,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他,未待眨眼,她傷心的淚水便已撲籟籟的滾進熱燙的咖啡裡。
???
回到波士頓,原梓一頭栽進了忙碌的工作中,但她意志消沉的模樣實在是讓人看不下去。
這會李家姊妹兩個已經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我看不下去了。」
「我也是。」
「坦白說,阿梓雖然不是那種咄咄逼人的母老虎,可她的性子向來強悍,認識她這麼久,還不曾見她對什麼事情這麼小心翼翼、低聲下氣過。」
「唉!」李竟窗認同的歎一聲氣。
「對呀,連你也不贊成,對不對?」找到了知音,李竟窗極興奮的跟她擠進同一張單人椅子裡,「對不對?」
「嗯。」苦著臉,她移了移被擠壓的身子,睨了姊姊一眼,一語雙關,「實在是真不習慣。」
李竟窗眨眨眼,真服了小紜,這屋子裡目前也只有她們兩個人而已,幹麼這麼神秘兮兮的?
李竟窗又瞄眼姊姊,好擠!
「就是說呀。」渾然不覺自己已成了人家嫌棄的事由之一,她親親熱熱的伸手攬上妹妹的腰,黏人的身體貼得更緊了,「若是眼不見為淨的話,那倒相安無事,偏現下大夥兒住在一起,將她的行動瞧在眼裡,見她這麼吃不好、睡不穩、還得拖著愈來愈乾巴巴的身子工作,這不是作孽是什麼?」
而始作俑者,除了小舅舅,沒第二個嫌疑犯了,這是大家心知肚明。
「坦白說,談戀愛談得連自我都沒有了,還不如不要。」因為也曾卷在愛情漩渦中,她說得感觸極深。
問題是,當身處其中時,別說自我了,連自尊都常常被含淚吞下肚腹。
唉,愛情往往是教人盲目而所適從呀!
「小紜?」再怎麼遲鈍,李竟窗也聽得出妹妹的話意有所指。
「別擔心,我沒事的。」
「我相信你。」遲早小紜身邊會有另一個人出現,而他會細心呵護著心愛的妹妹,她相當確信這一點。
不像那蠢蠢笨笨又白癡的祈寒,什麼青梅竹馬嘛,哼,一點都不識貨。
「好啦,別又將話題扯到我這兒來,你已經找到可以相伴一生的好男人了,可我還沒呢。」微綻開唇,李竟窗揶揄著姊姊臉上顯而易見的甜蜜,「終止這個話題,免得待會兒害我陷入思春期。」
輕輕地在李竟窗頰上印下一個貼心的吻,她從善如流。「那你覺得我們該不該幫阿梓一些忙?」
「你想怎麼幫?」
李竟窗瞅著她,「呃,我是曾經想過一個方法。」
「找小舅舅談?」不愧是雙胞胎,她起個頭,李竟窗立即會意。
「對呀。」她點點頭,「阿梓都已經委屈到這種程度了,而他仍是無動於衷,看了讓人不由得滿肚子火。」
「我覺得成效不大。」李竟窗不表贊同。
「可是,不做些什麼事情來補救,行嗎?我老覺得挺愧對阿梓。」畢竟,小舅舅是自家人,她有這個義務替他感到抱歉。
「我也是。」這一點,李竟窗倒是頗有同感。
「既然我們都這麼覺得……」她用眼光邀妹妹的共襄盛舉。
「那就這麼決定吧。」
李竟窗不再有任何異議,反正試上一試也無妨。
???
沒想到,司馬決連在波士頓都有自己的落腳處。
忙裡偷空,原梓開著租來的小吉普車,像個極欲挖人隱私的狗仔隊員,慢條斯理的駛過清寂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