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母親的沉默讓她的心又開始翻騰在不詳的烏雲裡。「你在想什麼?」
「啥?」
「媽,你在發呆。」
「沒事,我只是……只是在想一些事情罷了。」擰眉,羅素玉又重複了一次。「沒什麼事啦。」
是她的錯嗎?這幾年一直瞞著小蓁有關她們的經濟來源及跟孟獲索取的種種,甚至刻意的緊縮她的零用錢,製造手頭拮据的假象,才會導致她更加全心全意的信任孟獲,以為他對她們是真的好極了。
但其實……他會真心對她們好?
哼,除非是天垮下來,否則,那就好比是天方夜譚,不可能的事!
「媽,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沒告訴我?」
「赫。」低抽了口氣,她的臉色更白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小蓁是不是看出了什麼?
話才問出口,汪左蓁就後悔。
無論這個問題是否存心追索答案,只消一眼,她立即看得出來,有些事,她果真是被蒙在鼓裡。
她不敢再問,怕一個措詞不當,會害得情緒明顯不穩的媽媽再度病發。
「小蓁,我只是希望我們母女倆的生活能好過一些。」
「我知道。」濕濡的紅眼霧濛濛,汪左蓁應得心酸,頭點得沉重。「我知道你總是為我著想。」如果,孟大哥現在在這兒的話……想起他,原已歇止的淚水又在瞬間洶湧而起。
媽媽的心性她不是不懂,勢利、難纏,尤其是得理不饒人的嘴巴常讓人退避三舍,可是,畢竟是她媽媽;遠在異鄉唸書的那幾年,媽媽雖然不常探望她,卻並不代表不愛她。
她深信這一點。
「乖女兒,媽就知道沒白疼你。今天晚上在這裡陪我,好嗎?」
「我……」
羅素玉不是沒看見女兒眼中的為難,也將那雙淚眸中的傷心瞧得一清二楚,可她心中忽地動怒且不滿。
這女兒,疼來有什麼用?口口聲聲說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為了她,可才嫁一天,整顆心就都偏到他那兒去。現在不過是要她留下來陪自己過夜,可瞧她拖拖拉拉的模樣,哼,活像自己開始強迫她去掏空他的保險櫃。
「為了你的婚事忙了這麼多天,媽好累,你今天就留在這兒陪陪媽,好嗎?」小蓁心軟,對這個女兒,採取哀兵政策永遠是成功的不二法則。
「媽,你別這樣。」她心裡更是無助了。
她不是不願意留下來,只是,眼前這個軟弱又惶然無依的母親不是她所熟悉的母親,她……既駭怕又不捨,甚感不忍。
「還是,你捨不得孟獲?」
「沒,沒有,我不是。」下意識地猛烈搖晃著腦袋,汪左蓁忙不迭地再三否認,但,心裡清楚的知道,她或許可以瞞過媽媽,卻無法背叛思念甚劇的心。
騙誰呀她?
今天的一切雖然來得極快,也極突然,她承認自己天真,卻不會看不出孟大哥的神情有異,而媽媽的哀求不但有著教她陌生與傻眼的不安、無助,更有著她所不瞭解的恐懼與緊張……這是怎麼一回事?
誰能告訴她,她的週遭究竟是出了什麼事?
這一切的一切,疑竇重重,她該找誰說?找誰問?找誰求證?
***
又等了一天,汪左蓁的心更痛了。
除了蘇珊阿姨外,就再也沒有任何人來探過她們。
沒想到,她們母女倆人緣之差,竟到了這種程度!
「孟先生先回底特律了。」坐在她身邊,輕拍拍她交握的手,眼眶略顯濕濡的蘇珊柔聲宣告。
他……孟大哥他……他回底特律了?!
怔忡著,她不太相信自己聽到的話,朝蘇珊瞪大了眼,任由受創過劇的魂魄四處游晃,久久無法回過神來。
「小蓁?」蘇珊不禁歎了歎。
就是這聲輕歎,悄悄勾回她飽受心傷的神魂。
「他什麼時候走的?」她問得艱辛。
「昨天。」蘇珊的回答也很輕微,不仔細聽幾乎是聽不清楚。
可汪左蓁聽得一清二楚。
「有……他有說……什麼時候,他什麼時候回來?」
這次,蘇珊連話都不願再施捨,真話傷人,假話更傷人,柔柔的盯著眼前被冷落的新娘,除了歎氣,還是歎氣。
汪左蓁懂了。
「孟大哥他不回來了?」
「嗯。」
「我真是太失敗了。」自嘲著,她迭聲苦笑。
其實,蘇珊阿姨不必再說任何安慰的話,她的表情早已透露出心中的同情,對她這個妾身未明且不受重視的新嫁娘的同情。一切的事實似乎擺在眼前,只是,她這個大白癡不願意承認自己所面對的難堪與遺棄罷了。
她真的很傷心。
孟大哥就這麼無牽無掛的走了,連個面、連句話,他都沒留,也沒說……她不是怪他,也不是怨他,只是,她至今還不死心地想等著他。
至今,她仍不放棄等待,等著他來接她,等著他來陪她,等著他來將她擁在懷中,拍拍她的臉頰,柔情萬縷的為她撐起一片遮風擋雨的天,溫言地告訴她,別急、別擔心,一切都包在他身上。
她畢竟沒有等到他的出現,只等到蘇珊阿姨的一句話,告訴她,他不吭一聲的離開她,回到底特律了。
嘴角微揚,悄悄地,原以為早已流盡的淚水又滑下臉頰。
「小蓁!」蘇珊心驚,卻無能為力的連歎三聲。
這次,孟先生做得太絕了。
「蘇珊阿姨,我配得上他嗎?」
「怎麼這麼說呢?」瞬間,蘇珊責備的音量往上揚了好幾度。「別再讓我聽到你說出這種妄自菲薄的話。」
「還是,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
怔了怔,蘇珊的嘴唇動了動,卻又在下一秒收回直言不諱的衝動,盯著她,謹慎地低聲道:「沒什麼呀。」
沒什麼?
元大哥吞吞吐吐,而蘇珊阿姨支支吾吾,這其中,問題鐵定大極了。長歎一聲,汪左蓁幽幽地望向潔淨的白牆,滿心挫敗。
「看來你們都不願意跟我說。」
「你是知道了什麼?」
「不是我知道了什麼,是我不知道什麼……」低喃,眼角瞥見沉睡的母親歎出輕囈,突然,她將肩背一挺,作了個決定,「我不應該留在這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