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遺憾。」
「我可不覺得有多遺憾。」握著未婚妻的手,他輕吻了吻,才又笑望著她。「你在這裡做什麼?」
「工作。」
「嘖,不會吧?」倏地,他瞪大了眼。「你在這家餐廳端盤子?」
「不信?我身上還穿著制服呢。」
「可是,你不是拿了好幾個學位?」
「職業不分貴賤。」
「但,也未免太大材小用了吧。」
「快樂就好。」汪左蓁笑笑地為他們端上前菜,謹慎的做著自己的工作。
她不知道自己的失蹤對孟獲的生活掀起多大的波濤,也不願再多想。
那一天,她真的只純粹想吹吹海風,心不在焉的上了船,隨意將船駛向大海,直到夜幕將降,火紅的夕陽染沉海景,這才赫然發現,遊艇的馬達早在不知何時便停了,因為沒油了。
駕駛艙裡的無線電等著她使用,但她懶得求救,也不想太早獲救,就這麼怔坐在遊艇的甲板上,直到最後一絲陽光斂盡烈焰,縣徨的思潮尚未理出個頭緒,此時,一艘略顯破舊的遊艇緩緩逼近,船上的人好心的大聲詢問,雖然他們熱心的願意提供燃油,可她寧願加入他們的冒險行列。
幾個年輕人湊足了錢,想實現周遊列國的願望,在回程的最後幾個星期,他們不介意多了她這個不速之客。
跟著他們遊遍西岸的幾個城市,依依不捨的分手後,她還是選擇回到長島;但卻沒回到那棟處處都是回憶的別墅,也沒通知任何人,她找了份工作,也找了間可以遠眺海景的頂樓公寓,就這麼安頓下來。
目前,她的日子雖然拮据了些,但,心情很平和。
「你在這兒做了多久?」快樂就好?她的口氣雖然帶笑,可他卻眼尖的自她的眉心之間瞧見淺淺的哀愁。
「一、兩個月有嘍。」
「這麼能熬呀?」
「餐廳的工作是累了點,可是同事間都處得很好。」她算是滿意了。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撇撇嘴,他在肚裡起了琢磨。
沒記錯的話,史蒂芬妮曾說過她的成績好得嚇人,連教授都搶著替朋友的公司搭線,冀望能留住她這個不可多得的人材,嘖,肥水不落外人田,既然巧遇,那就由他搭個線吧。
「唉,我朋友的公司在市區設了個分公司,前幾天聽他說想找個特助,你有興趣嗎?」
「這……」
「你們中國人不是說,人往高處爬,水往低處流嗎?就算要體驗生活,一兩個月的時間也夠了,可以換新環境了啦。」
他的話很實在。
但她還是有些猶豫,可麥克的說服力極佳;行動派的他不但立即連絡那位朋友,甚至還讓他們在電話中談妥初步的條件,笑容滿面的舉杯慶祝她的新生活如意順遂。
當天晚上,她將這件事告訴羅素玉。
***
「太好了,這下子,你總不會再死腦筋的窩在那間籠子裡了。」才剛坐定,神清氣爽的羅素玉就猛朝她擺弄著纖纖玉手,一臉的釋然。「跟人家談好薪水沒?可別呆呆的做白工呀。」
將近一年,她都住在長島,那棟原本是強要孟獲買來送給小蓁的濱海別墅。一開始是因為體虛、養病,不得不待下來,可漸漸地,她竟也喜歡上靜謐無波的家居生活。
尤其,當她得知女兒在海上失去蹤跡時,往常的氣焰完全不見了,像換了個人,不再事事苛求……心情沉甸後,她常常責怪自己,若她能早日想通,不被貪婪所征服,就不會發生那麼多的事。
「媽,那間公寓是小了點,但它不是籠子。」
「隨你怎麼稱呼嘍。」羅素玉搖頭歎氣。「真搞不懂你是怎麼想的,賺那麼點錢,還得花一大半去租房子,再加上吃的,根本就沒剩幾毛錢,唉,你這又何必呢?搬回來住不就得了。」
輕笑的眼底掠過一抹傷感,輕抿著嘴,汪左蓁依舊是拒絕母親三番兩次的哄勸。
「不太好。」
「為什麼不太好?」遲疑幾秒,她小心翼翼的問道:「小蓁,你還在怨他?」
「怎麼會呢?事情都過去了。」
真的,她沒怨任何人。
坦白說,能怨誰呢?
母親的刻意隱瞞?畢竟是自己的親娘,她忍不下心來怨憎,所以在回到長島,將生活安頓好,又過了大半年,她終於還是悄悄的跟母親有了聯繫。但,也無法怨孟獲的一味怪罪,因為他是受害者,也是最有權利喊冤擺譜的人,所以真要怪、真要怨,也只有她這個無罪的罪人了。
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早有蹊蹺可尋,只要執著追索,滿地的答案任她撿拾,可偏她沒識清狀況,選擇聽而不聞、視而不見,忽視這顯而易見的真相,是她這只長了蚌嘴的鴕鳥活該自食惡果,能怨誰?
不,誰都無法怨,她只怨自己眼盲心盲呀,
「既然這樣,就跟他連絡嘛。」
「媽?!」
「這一年來,我想了很多,雖然你爸爸走得早,可是,他留下來的錢也不算少,如果我別這麼財迷心竅的話,日子也不是太難過,況且,孟獲從以前對我們向來也不差……唉,所有的錯全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如果不是小蓁再三要脅她不許透露她的行蹤,她早就通知他趕到這兒來了。
縱使再怎麼揮霍無度,可幾年來,她也自他口袋中挖了不少錢,像這回住進醫院,戶頭裡還有足夠的錢來付醫藥費,可他卻二話不說地囑人替她清了費用,徵詢了她的意願後,將她安頓在長島的這棟別墅裡。
其實,他大可不必插手她的事情;而她也心知肚明,如果不是因為小蓁,他根本就懶得理會她。
「我沒怨過你。」
「那,你是怨他嘍?」羅素玉鍥而不捨地逼問。
沉默半晌,汪左蓁幽幽的道出心聲,「媽,一切都太遲了。」
她是不曾怨過他,可是,她至今未忘記那幾天裡,他是如何重重的傷害她……還有,最教她無法釋懷的是,他其實並不愛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