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瞬間,她睜大的眼眶又滿含淚水。
她真的沒想過人言可畏!
「我不在意。」對著鏡中的她眨眨帥氣的眸子,他溫柔的笑說。「別管他們怎麼說,你只要記住我的話,我不在意,懂了沒?」
先灌輸她這個觀念,免得往後她聽到一大堆酸死人的閒話,又開始煩這煩那。這是極有可能的事,先是他的「始終守身如玉、不近女色」,再來就是可惡的韋巽幫的倒忙,這閒話,可有得講了。
萬一死腦筋的她聽了後又不知道哪根筋轉不過來,然後很自虐的中傷自己,那可就更得不償失。
他的提醒,叫她心驚膽跳;他的善解人意,叫她感激在心。
「平渥,我對不起你。」如果不是因為娶她,他也不會攬那麼多麻煩事上身。
「唉,怎麼又哭了?我只是先跟你說一聲,順便開個玩笑罷了。」他以為她的淚水是因為他半帶嘲諷的笑談她在「織」的那頂綠帽子!
「我知道。」
平渥不是這麼尖酸刻薄的人,她越來越清楚這一點,更開始明白他拉雜的跟她扯這麼多廢話除了想逗她開心,也是先開導她面對未來可能會有的蜚短流長;但,她實在是開心不起來。
不知道韋巽現在怎麼樣了?
她好擔心,怕他真的得在警察局蹲上一夜……今天晚上在餐廳,他看起來像是快氣炸了,他應該不會傻到進了警察局還對警察動粗喊打喊罵吧?
最好不要!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還哭得這麼慘?」逮到她又是滿帶歉然的瞅向他,他歎氣,傾身抽了幾張面紙塞給她,「這個習慣不好,你得改一改才行,別哪天我沒辦法變出面紙給你,你哭光體內的水份,不就得變人干?」
「嗯,我只是一下子沒辦法控制。」
沒辦法控制?
唉,不是理由的理由!
梳順她的一頭柔媚烏絲,他沉吟片刻,小心翼翼的捧起它們,喟然一歎。
「你就是孫似錦吧?」
「赫?」猛抬眼,她瞪著他。
「是不是驚訝我怎麼會知道?」
睜大迷惘的紅眼瞳,孫心宥怔然的點著下頷。
「記不記得吳啟政?」
「吳啟政?」喃聲重複,她不自覺的點點頭,「我記得念大班時,有個同學就叫做吳啟政。」
不是這個吳啟政太出眾,而是在發生那件事之前,她是個快樂無憂的小孩,但之後,無憂的心變得驚恐不安,她變成只會綻唇淺笑的小孩,儘管接近十年的時間裡,她常跟心理醫生有所接觸,可是心中的魔魘始終存在。
正因為這樣,六歲以前的一些人事物,她反倒較常想起,也偶爾會跟媽咪聊起快樂的童年往事,雖然印象顯得糊糊不清,但仍然珍惜在心。
「他是我表弟,以前住得近,我常到他們家玩,見過你幾次,只是你都老躲在另一個小女生的後頭,記得嗎?」
經他一提,她帶淚的眼微微瞇起,笑了。
「他當時很氣你呢。」
「我知道。」憶起吳啟政似乎常瞪她,她就忍不住覺得好笑,「他想追……呃,魏雲茵,對,他想追魏雲茵,可是魏雲茵又成天拉我做伴,不放我走,害我不甘不願地成了小電燈泡。」
「呵,你也知道實情嘛!」呼,總算見到她除了哭以外的表情了。
「因為吳啟政找上我,凶巴巴地要我別纏著她。」回憶一待掀起,就一波一波的湧上心頭。「他這麼狠哪?」
「嗯。」就是因為他的直截了當,她才會對他印象深刻。
年紀輕輕的,已經像個小流氓了,嘖,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真的在當大尾的流氓?
還沒將疑問問出口,許平渥已經自動揭露答案。
「有一次我約你在老爺吃飯,被他瞧見了。」他伸指在她陷入思索的眼前一彈。「記不記得那個跑來跟我拉拉雜雜扯了半天的無聊男子?」
什麼?那個在某週刊當攝影師的男人?!
不會吧?孫心宥驚詫的直瞪著許平渥。
「他就是吳啟政?!」怎麼長大前眼長大後差這麼多?!
印象中,吳啟政黑黑小小的,活像個烏骨雞;可那天貿貿然衝過來的男人,有點帥,斯文中帶著豪放的風采,還滿亮眼的。
「看吧,我就猜你大概認不出他來。可他記性倒好,對你印象挺深刻的。遇見我們的那天晚上就抱著電話跟我哩巴唆地問了一大堆。」說到這,他兀自笑開了臉。「這是我們家族的遺傳,超級八卦王比比皆是。」
「原來你那麼早就知道我是誰了……」她忽然恍然大悟。「這是不是你後來在收構案上加碼的因素?」
「不錯嘛,你的腦筋也能動這麼快!」他糗著她。
「可是既然你知道了……那,你還想娶我?」
「為何不?你覺得自己哪一點不好?」
「我的過去,還有……」她怔忡的眼又不自覺的瞪著自己缺了指頭的手。
「就算沒有五根手指又怎樣?」他略帶責備的弓指往她頭上敲了一記。「以後萬一被你賞了個火鍋,人家看只有三個指印,可能會疑惑我是不是被哪只瘋鴨子踩了一腳,絕不會猜到我是被老婆修理了。」
「我才不會打你。」
「諒你也打不贏我。」他打散手中的髮絲,「犯錯的人又不是你,你忘了自己是個受害者嗎?」
「我忘不了。」她悵然的輕述感傷,幽幽的凝望著他。「韋巽也是。」
誰能輕易遺忘悲傷?他們當事者辦不到,連平渥跟吳啟政這些不相干的人也忘不了呀,不是嗎?
「事情總會過去的,只要你別再去想它。心宥是你爸爸替你改的名?」
「他跟媽咪擔心經過那件事後,說不定會有人認出我的名字而讓我再次受到傷害,所以我們不但搬了家,替我改了名,他連當時的事業都完全脫手,一切重新開始。」
「他是個好父親。」
「他是的!」
「我也會是個好父親。」
「平渥?!」
她一驚,閃爍著淚光的眼在鏡中與他相鎖,四目相望,依舊沒有迸出觸動心弦的火花,有的,是更濃烈的感激與新生的瞭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