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將她趕走!」
「呃?」被點到名的管家理查上前一步,老朽的視線左瞄右望,猶豫的在兩位嬌客身上徘徊。「Sir?」
一位呢,明擺著就是將大少爺惹毛的罪魁禍首,另一位呢,則是不懂得見風轉舵,惹煩了大少爺,兩位小姐都有錯,他實在是拿不準大少爺這道沒頭沒腦的命令是對哪一位倒霉犯到他的小姐發的。
撒冷沒再浪費口水跟他確定誰是那個倒霉蛋,渾身凜著怒氣騰騰,他長腿一跨,也不理會一干僕傭的大呼小叫,沒穿鞋的腳就這麼直接踩在滿地的碎玻璃上,神情陰鷙的走向始終沒抬頭望向任何人的祝上虞。
然後,他彎腰抱起她,感受到她瘦弱的身子微凜,那雙水氣豐沛的淚眸下意識的望向他,眼帶哀求。
「別……你放過我吧?」
「你想再挨一巴掌?」沒有血色的冷唇貼向她的耳畔,他輕輕的吐出威脅。
聞言,她不甘心的斂下掙扎的衝動,任憑處置;今晚已經夠丟臉了,她不想再丟臉一次!
當著眾人的面,他目不斜視的將她抱進房間,砰一聲,厚門抖顫顫的宣告著事件的結束。
門一闔上,理查恍然大悟,抱歉的眼神望向也是一臉不敢置信的瑪格麗特。
既然主子抱起了那位挨了一巴掌的東方小姐,那,慘遭驅離的可憐蟲不就是……瑪格麗特小姐了!
☆ ☆ ☆
撒冷板著臉,將她放在舒軟的床榻上,卻見她的淚眼一睜,瞧清了所屬的位置後,驀地抽起氣,連滾帶爬的自床的另一端滑下。
「祝上虞!」他命令般的叫著。
直到現在,她的唇縫總算逸出嗚咽,縮呀縮,拚了命的往空間極小的牆壁擠去。
Shit!
他沒心情玩那種她閃他捉的遊戲,牙根緊咬,魁梧的身軀橫越床榻,將她堵死在床角,然後直接遠回床上。
卻見她眼也不眨,一扭身,又連滾帶爬的滑了一次。
「你在幹什麼?」他滿心挫敗,更惱了。
「你別逼我!」眼淚汪汪的眸子裡閃爍著委屈與誓死不從的執拗,她瞪著他,再瞪向凌亂的床榻。「你別逼我,別逼我……」
那張床,一整個晚上,他跟那個叫瑪格麗特的女人在上頭翻滾過的床,腦子裡倏地浮起一幕幕他們交歡的畫面,她就……想吐了。
撒冷沒再逼她,可是,他的臉色更難看了。
不是因為她的抗拒,也不是因為她的不知好歹,而是吵吵鬧鬧了大半天,一待兩人獨處,面對面,他總算是清楚的瞧見他一怒之下回了手所引來的代價。
由擱下她的床單望向她滾落的地板,血跡斑斑,是她的血,從她身上被碎玻璃劃破的傷口一滴一滴淌落的;而他失了理智的那一掌,打得她的口角血水直流,在短短的幾分鐘裡,漲紅的臉頰浮腫了……
森郁陰鷙的酷臉佈滿了沒人敢探索的深沉思索,他的眼鎖上她在他的沉注視裡不自覺的退縮,太陽穴的青筋隱隱躍動,牙關緊緊的咬闔著,始終不松。
他在看什麼?
祝上虞忍著滿腔悲忪的憤慨與駭怕,稍稍動了動身子,想再次藉著他失神之際溜出那扇逃生之門。
只要,只要讓她逃出了那扇門,她一定頭也不回的離開這裡,就算要她夜宿機場,她也絕對要逃走,
「你待在這裡別走。」
「什麼?!」她沒聽錯吧?
「待在這裡,哪兒也不准你……」臉色一變,他疾速的攫住她慌張外竄的身子,怒斥道:「你想做什麼?」
「我要走了!」
「不准!」
他說不准就不准?他以為他是誰?玉皇大帝呀?
扁著嘴,祝上虞卻沒笨到以卵擊石的在這個節骨眼上為自己爭取生機,洶湧的淚水再度濕濡了眼睫,垂在睫梢顫呀顫,將她的膽顫心寒表露無遺,但她卻一句話都沒再吭,只是悶悶的瞅著他,沒受傷的臉頰慘白嚇人,而被重摑的左頰色彩斑瀾,如今,五個指印已清晰的顯現出來。
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她的狼狽,撒冷的心裡五味雜陳。
他……心亂了。好亂!
自有記憶以來,輸在他手下的人不計其數,但他從不曾後悔過自己恣意出手傷人,更不曾對手下敗將給過同情或寬恕,他始終是易怒且高傲的撒冷·伯裡斯考,與生俱有的財富與心高氣傲的脾氣令他向來睥睨眾生,傷一個人、死一個人,對他而言不過是不痛不癢的事情。
可是,她的受傷卻叫他首次嘗到何謂心痛。
不曾感受過的後悔與痛楚發自心坎的最深處,一波一波襲起,逐漸泛上全身。好痛!
見他只顧著瞪她,沒吭氣,也沒動作,像是老借入定般魂飛他處,她暗暗的吞著口水,不由自主地,腳下再度悄悄往門口移去。
「你給我回來!」
「我……」
「你給我乖乖的待在這裡,不准亂動,而且,哪兒也不准去,聽到沒?」說完,他一轉身,就離開了。
他冷酷的神色比怒氣翻騰的時候更叫她駭然。
出乎她意料的是,他沒用腳關門,魁梧的身影閃出後,只聽他輕輕的帶上結實沉重的厚門。
他竟然說哪兒也不准去?
他在做夢!
飽受驚嚇的祝上虞壓根聽不進他的威脅,門才剛闔上,她便咬著牙,忍住猛烈襲來全身上下的不舒服,沒敢拉開門向長長的走廊探頭張望,手腳並用的爬向房間裡的惟一一道窗戶。
悄悄的拉開狹小的彩繪玻璃窗,睜著朦朧淚眼緊張的四下張望,確定沒人影晃動,她小心翼翼的將身子攀出寬厚的窗台,顧不得似乎還有幾片細碎且尖銳的玻璃刺在肌膚上,一心只想逃離這裡。
慌張失措的她只在意有沒有被人瞧見她潛逃,全然忘了宅院這一側後端的地基有個起伏,挪呀擠地,當大半個身體都騰在窗外後,她一鼓作氣的伸腿一蹬,將整個人自窗台抽離。
待滾下窗台,又順著淺坡滾了一小段距離後,她四肢無力的癱在泥地上,強吸了幾口氣,終於忍不住的縮起身子,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