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丞罡不語,只輕輕的反握住母親的手。
「你通知阿璟了沒?」
「他已經從新加坡趕回來了。」
「崔家的人呢?」想到這件事還有個更令人痛苦的結局,沈秀珠不由得又泛起了淚意。「那女孩兒應該有親人吧?!」
這些天,一切後事全都是幾個兒子在打點,她既心疼又安慰。
「一堆親戚,哥哥在舊金山,也趕回來了。」簡明扼要,他將母親未脫口的問題一併答覆。
「一堆親戚?」
「是呀!」
「很麻煩的親戚?」她聽阿罡的口氣,似乎不怎麼滿意那群親戚的表現。「忍著點,無論如何,這件事,是你爸的錯,就當是替他做的最後一件事吧。」
「我們好像也沒別的選擇吧?」李丞罡微撤的唇角除了譏諷,還帶著一絲痛苦。
「別怨他。」
「我沒怨他。」他冷淡的哼著氣,「我只怨你一輩子都看不破這一點。」
「唉,對你爸,我已經看得很淡了。」
「是嗎?」
「你以為你媽是耶穌基督呀?不恨?哼,我恨死他了!只是,每次只要一想到你們這幾個毛頭小子是他給的,再多的怨恨也散了。」
「說的倒像是挺真心。」
「貧嘴,還吐你媽的糟。」沈秀珠悲傷的神情因兒子的揶揄而淡化了些。「幸好你們這幾個毛頭小子還算爭氣。」
「不是惡魔黨了?」
喝,這不受教的兒子,又吐她的糟了!
「唉,如果你別老這麼怪裡怪氣的會更討人喜歡。」沈秀珠擰眉,拭了拭眼角的濕濡,忽然想起,「你今天去醫院看過那孩子沒?」
「阿武在那兒。」
聞言,沈秀珠微怔。
「阿武?」她的話裡帶著擔心。「妥當嗎?」幾個兒子就數阿武的神經最大條了,說話向來都不經過考慮,他留守,她當然不太放心了。
阿璟、阿罡早脫離了學校生活,各有了自己的事業,遇事的歷練自然較不需操」,但,三胞胎全都才剛大學畢業,再怎麼成熟,充其量也還是毛頭小子一個,家裡出了事,大家全都心情不好,誰知道他們會不會煩得忘了她交代的話!
「他是你兒子。」
「就是因為他是我兒子,所以才會擔心呀!」她搖頭歎氣。「萬一他沒將我的話擱在心裡,那,小妍這會兒不是自已一個人躺在醫院嗎?」
「誰敢不將你的話擱在心裡呀?」李丞罡出口又是一句嘲弄。「而且,她也還沒醒。」半個鐘頭前,阿武在電話裡是這麼跟他說的。
「還沒醒呀……她已經昏迷了幾天,要不要緊呀?」
「死不了。」
「阿罡!」
瞟到母親的嘀咕眼神,他挑了挑眉峰,一副事不關己的風涼相。「怎麼?是醫生說的。」
「真搞不懂,像你這種怪脾氣,怎麼還會有女孩子喜歡?」瞪著他,沈秀珠又開始數落起他的個性來。
三胞胎不只一次嗤之以鼻的說,兩個已經立業卻尚未成家的哥哥很悶騷,像戀愛磁場的中心點,都已經畢業幾百年,招搖的觸角卻延伸到校園外頭。唸書時,是被學姊學妹們追著跑,現在,追逐的角色則是被名門閨女們取代了。
連幾個他們看上眼的同學或學妹也都是抱著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心態接近他們,害他們常常都不勝其擾。
她承認自己的兒子條件不差,但是,老大雖常笑,卻笑得難窺真心;老二不常笑,笑起來卻常讓人有股毛骨悚然的緊張感。三胞胎也沒好到哪兒去,要不,就是笑得誇張又囂張,要不,就是笑得不懷好意,只除了老五憨厚的笑最讓她放心……總之,她無法否認,自己生了五個脾性各異的惡魔黨。
雖然,幾個兒子有的滿肚子的奸詐詭異、有的暴躁易怒,可幸好,至今都沒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壞事,這縱使無法歸功於祖上積德,但,也應該相去不遠。
「別瞪我,我也常搞不懂她們究竟是怎麼想的。」咋咋舌,李丞罡露出冷然的討好淺笑,「改天我會問問她們。」
「問?問鬼呀問,你曾跟哪個女孩兒和顏悅色、好好說過話?!」
挑高眉梢,李丞罡出口唇角綻放一抹促狹的邪容。
「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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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接到惡耗,神色凜冽又駭然的崔本隅風塵僕僕的自舊金山趕回來,一下飛機,便直奔醫院。
昏迷多日的妹妹已經脫離險境,從加護病房轉到普通病房,但是,依然神智未清,氣息幽幽弱弱的延續著一條小命,躺在床上的她像個沒有生命的傀儡娃娃,尤其,未來的路又注定了坎坷……
小妍她才十八歲呀,花樣年華的璀璨光彩還來不及綻放,就已踏進了人生地獄,比起當場死亡的爸爸媽媽跟小妹,小妍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我……」
「別說對不起。」凝望著面容慘白的妹妹,他冷言制住沈秀珠的開口。「崔家人的命不是幾句對不起就可以粉飾太平。」雖然,在他還沒趕回之前,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們一肩扛下。
他們處理得面面俱到,教心神俱亂的他也無所挑剔。
沈秀珠很無奈,也被勾出淺埋的傷心,花了幾分鐘斂妥心情,紅著眼眶歎道:「除了對不起,我們又能說什麼?」
「那就別說!」
唉,崔家老大真像是李家兒子們的綜合體;長相不差,像老大跟老四,稱得上俊俏,偏偏性子跟老二一樣,既彆扭又陰沉,口氣跟阿武雷同,又嗆又衝,看在她眼裡只有一句話可以形容——
又是個超級難搞定的年輕人呀!
望著將妹妹的手擱在掌中輕輕摩掌的崔本隅,沈秀珠揉了揉太陽穴,頭又抽痛起來。
「陳醫生都跟你說了?」
「關於小妍的腳?」
「嗯。」
「有,他都說了。」
「我知道現在說再多抱歉,也是於事無補,不如好好想想該怎麼做,對她來說才是最完善的照顧,所以,有件事情……你先別急著說話,聽完我的建議,好嗎?」輕吁著胸口散不去的感傷,沈秀珠緩緩丟出炸彈。「我打算等你妹妹清醒、出院後,將她接到我家休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