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就是女人!」當他那麼沒知識呀。
「說得這麼不屑,當初如果不是因為想生個賠錢貨,今天就不會有你們這三個渾小子了。」沈秀珠的口氣有著滿滿的嫌棄。
兒子長大了,翅膀硬了,竟敢在她面前貶低女人,這阿武準是活膩了。
「媽,你不滿意我呀?」
「怎會呢?」聽老五軟軟的插進話來,沈秀珠匆匆丟了個安撫眼色給他。「我此較不滿意的是阿武。」她話鋒一轉,又兜回李丞武身上。「你該學學你大哥,多穩健的風範呀,再不,老四的態度也不錯呀,老媽我很欣賞。」
「但是,我贊成阿武的意見。」冷不防,李丞渭冷然的嗓音淡淡的插進他們母子間的爭執。
沈秀珠一楞。「老四?!」
「她的確是挺怪裡怪氣的,照顧這種女孩得費很大的心思。」
「對呀,劉呀,老四說得沒錯,她報廢的是那雙腳,又不是喉嚨,可是,她不但裝啞巴,還成天都陰陽怪氣的瞪著我們,好像我們都欠她什麼。」想也不想,李丞武聲援站在同一線的弟弟。
「你小聲點行嗎?要不要去買個擴音器給你?」
「哦。」
見兒子摸摸鼻子,沒再吭氣,沈秀珠不禁心生感歎。
「是你爸爸種的因……」
「那種早就不配被我們叫爸爸的男人,他造的孽何止這一項,我們為什麼每次都要替他擦屁股?」
「阿武!」低聲叱斥,她的神情沉重。「不為他,那,為了我吧,好嗎?因為我想這麼做。」
李丞武不語,悶悶的環視著另幾隻同樣佈滿折服的眼神,重重歎口氣。
「阿武?」
「你都說的這麼委屈了,我那還敢說話。」
「這麼勉強呀?」她打趣。
「不,不勉強,我求之不得的榮幸,這樣總行了吧!」李丞武又是幾句大嗓門的賭氣言語。
「還算滿意啦。」微側身,她再接再厲。「阿璟?」
好,收服了阿武,接下來的幾個簡直容易得讓她有些內疚。
「媽,我自始至終都支持你的決定,有任何需要再通知我。」眼角瞥見老四拋來嘲弄的嘻笑,他也笑了,稍薄的嘴唇微微勾勒,無形中更添了幾分俊俏的邪魅。「除了時間。」
「我也不奢求你放下公事,只要你偶爾應應景就行了。」二話不說,她笑著放他過關。「老二那裡,我已經打過招呼了。」
「他應該沒意見吧?」
「沒有,我也不奢求他會突然轉性,你們哪,大概也沒那麼好心腸的會願意多花些時間給那小丫頭。」嘴裡數落,但她的口氣裡沒啥埋怨。
因為,阿璟跟阿罡越忙,就代表收入越好,也代表一整家子的生活可以過得更優渥,所以,她無話可說,也不勉強。
「所以啦,你就專著求我一個人!」眼看著接連兩個哥哥都安然脫身,李丞武還是心有不服。
「誰叫我們三個只有你是繼續念碩士班!」再度開口的李丞渭依舊是冷咻咻的口吻。「早知如此,當初就該學我們一樣,投筆從戎呀。」
雖然他說得很實在,但,幸災樂禍的意味濃厚,惱得李丞武狠瞪了他一眼。
「夠了沒?你們也別扯得這麼可憐了,小妍又不是麻瘋病人,有必要避之唯恐不及嗎?」說來說去,她就只想洗洗阿武那顆腦袋,因為,往後最需要的助力來源可能就只有他了。「只不過要你偶爾出點力氣,這樣就會死了呀你?!」
「我又沒說什麼!」
「表情這麼豐富,你還需要說嗎?」
「你又看得出來了?」李丞武沒好氣的哼了哼。
「別說媽,連我都看得出來你的表情寫滿了抗拒呢。」笑笑,李丞璟神清氣爽的加入扇火部隊。
「老大,別以為你逃過一劫就得意了。」
「我有嗎?」
「有,」
李丞璟只是笑望著他,不發一言。
「唉,我也很希望能助你一臂之力呀,只可惜,我即將要高唱從——軍——樂,這項重資大任,就看你的嘍。」
「老四,你少落井下石了,小心報應。」
「你說得沒錯。」李丞渭一本正經的點點頭。「我收回。」
「哼,虛偽的小人。」誰信他呀,嘴巴裡說收回,事實上卻笑得更燦爛,老四成天就是這張狐狸臉炫人,讓他更是氣得牙癢癢的。
「如果可以,我真願意跟你交換身份!」這是李丞棣衷心的希望。
這些話聽在李丞武的耳朵裡全都是屁話,他怒眼橫視著眾兄弟,還有始作俑者的母親,他磨磨牙,懶得再跟他們逞口舌之勇。
反正這會兒任何人都有心糗他,他又何必浪費唇舌呢?更何況,論口才,在眾兄弟面前,他絕對討不了好。
算啦,他放棄對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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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廢的腿?陰陽怪氣?
房門只是半掩,隱隱約約,這個恍若劃破空氣的嫌棄被根本就毫無困意的崔本妍聽進耳。
才躺進這間房裡不到半天,她的存在與未來就受到質疑了。
顫起哆嗦的纖手悄然的搗住酸疲的淚眸,不想哭,眼淚卻自指縫間滲出,滑下蒼白的臉龐。
「看來,那位李媽媽還沒有安撫好自家的每一個成員……」暗嘲在心,她抿緊唇,卻沒移開遮敞陽光與希望的掌心。
被人視為廢物、被人嫌棄的心情好苦澀,苦澀到她幾乎以為自己又死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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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本妍沒有哭很久。
因為,哭乾、哭澀的眼已經逐漸缺乏水份,連歎息,她都懶了。何必呢,再怎麼咳聲歎氣也救不回她報廢的一雙腿,如今,除了對命運之神俯首稱臣,除了認命,她已經欲振乏力了。
閉上眼,她任由自己被一陣絕望的空茫給征服。
而客廳的討論也已告一段落,漸漸的悄然無聲。
她沒察覺到外頭的安靜,直到房門輕輕的被推開,李媽媽躡手躡腳的走進來,站在她床畔許久,細心的替她拉妥胸前的被單……